“我爱你,泷生。”尾声百州市的深秋,已经能听到冬日的前奏。鹤子刚从理发店里出来,就匆忙地前往下一站。匆忙,是她的伪装,为了镇压终日无法散去的悲伤。只要安静下来一秒钟,各种各样的情绪就会骚动着,呐喊着……鹤子无法应对。走进咖啡厅,鹤子对着欢迎自己的服务生点了点头,视线划过坐在周围的人们后,鹤子看了今天约自己出来的黄玉。黄玉将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围巾和大衣之后,形单影只地缩在座位上。鹤子走上前去,“黄小姐。”黄玉才露出了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的神情,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与鹤子握手。这双手上,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多日不见,黄小姐清减了。”鹤子落座,黄玉也坐了下来。黄玉复杂地看着她,“我本以为,你会过得很糟糕。”“糟糕与否,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鹤子捧起热气腾腾的咖啡,在氤氲的水雾中露出一个微笑,“说实在的,我过得不算好。”黄玉盯着鹤子的眼睛。两人对视了许久,黄玉先败下阵来。“长话短说,今天请陆小姐来,全因我有一事相告。”黄玉垂下眼皮,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慢慢地,居然笑出了声,“不知道现在说,是不是有些晚了。”“也许吧。”“筠仪的死,和顾岩无关。”黄玉用围巾更紧地裹住自己,明明天气还没有冷到那种地步,“我听说了你和顾岩分手了,其实也知道你和泷生的事情,我找人查过。”“我本来应该在泷生找上你的事情,就告诉他真相的。”黄玉捏紧了发青的手指,又松开,“但我不敢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害你落到这个地步的,是我。”鹤子递了一张纸巾给泫然欲泣的黄玉,“不能这么说,你只是没想到。”“我想到了。”黄玉用纸巾捂住了眼睛,“但我害怕让筠仪死后还要受到更多非议,更害怕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要就此暴露。”“我和筠仪,根本不是什么好朋友。”鹤子闭上眼睛,想要打断黄玉。“我爱她,她是我最爱的人。”鹤子感到一阵战栗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直至头顶。她克制着这种感觉,用平静的口吻回应黄玉:“这些话,你其实不需要说出来。”秘密,可以永远都是秘密。“你让我说吧……就让我把一切都吐露出来,我才会觉得轻松一些。”黄玉捂在眼睛上的纸巾,被打湿了,“我们……曾经很相爱。”“筠仪和顾岩在一起之后,我知道她不是自愿的。但我本以为退出,就是能给她的最好。筠仪……这都是我的臆测,也许她也想过借此机会和顾岩开始一段新生活,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从楼上……”说到这里,黄玉已经泣不成声。鹤子递过去下一张纸巾,“这件事,泷生知道吗?赵母知道吗?”“他们不知道,我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告知他们这件事?”黄玉哭到抽搐起来,“我,我知道我这样很胆小,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她也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鹤子心想。鹤子走到黄玉的身侧,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目送着司机将几乎哭到昏厥的黄玉离开,鹤子又回到了咖啡馆。她点了一杯美式,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灯火。鹤子想起了顾先生。与他一起的两年时光,鹤子想不出任何词语来评价。现在想想,顾先生不让自己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中,也许是害怕重蹈覆辙。一开始,他可能是将自己视作赵筠仪的替身,那之后呢?鹤子不敢想,她最害怕自己会辜负别人。而泷生,他伪装成天真的模样,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前来接近她。她应该恨他的,但她却沉入与他编织的梦中。这样想就好了,泷生从头到尾,都不曾爱上过自己,他一直在骗自己。对,这样想就好了。鹤子的耳朵里发出隆隆的声响,心如擂鼓。她低下头,肩膀开始不住地抽动。她觉得自己是在笑。泷生最后,还是放弃了复仇,他的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但仅凭这些,他们就能走到幸福快乐的结局吗?鹤子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她去买了一张明信片,站在柜台前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她这辈子都没写过这种玩意儿。她随心所欲地写着,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她把黄玉刚刚告诉自己的事情,明明白白地写上了,但也写了深秋的萧瑟,美式咖啡不合自己的口味。但有一句话,她迟迟不敢写上。——我很想你。她害怕,好不容易结束的这一切,会因为这一句话,重新如同车轮般滚动起来。根据记忆,鹤子写上了地址。她也不知道泷生能不能收到这封信,会不会写回信。只是,写就写了。将明信片投入信箱,鹤子站在路灯下等了一会。伴随着昏黄的灯光,鹤子看到天上飘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下雪了啊,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