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才不一样,”徐九英道,“我是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都影响不到我。你看我什么时候因为别人说我粗野不高兴了?哪像你,触到痛处就上脸。也就是我,你看宫里还有谁这么纵容底下人?”
陈守逸用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奴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却没听到徐九英的回答。为了拿回纸包,徐九英才随口胡说八道一番,好转移他的注意力。陈守逸深思的时候,正是夺包的机会。她蹑手蹑脚地上前,猛然出手抢夺纸包。陈守逸却灵活地转了个身,将手举过头顶,笑着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还我!还我!”徐九英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抢纸包。
陈守逸哪里肯这么轻易的让她夺了回去,将手里纸包举得更高。徐九英没能抢回纸包,反倒一巴掌拍在了包上。陈守逸没料到她能触到纸包,一时没抓牢,纸包就在徐九英拍打下飞出了阁道。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纸包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落进了阁道外的阴影里。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徐九英才跺脚道:“都怪你!”
“怪奴,怪奴。”陈守逸苦笑。
“还不去捡回来!”徐九英道。
陈守逸只好走出阁道,一路绕行到阁道底下捡那包果子。
阁道下光线昏暗,陈守逸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纸包。所幸虽然从阁道上掉下来,纸包却没有破,顶多是里面的杂果有些碎了。
“太后的意思你都明白了?”
就在陈守逸拾了纸包、刚要折返的时候,他听到柱子另一边传来说话声。他认出是团黄的声音,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女子身影。
“我明白,”另一个人答道,“我会把太妃的动向及时禀报,请太后放心。”
是颜素。
陈守逸一凛,闪身躲到木柱后面,听她们还有什么话说。可团黄和颜素却并没再说什么重要的话,两人很快就道了别,各自消失在阁道下方的暗影里。
陈守逸等她们都走远了,才从暗影里走出,慢慢踱了回去。
阁道上的徐九英已等得不耐烦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下面太黑,找了一阵,”陈守逸答,“还能吃。”
徐九英伸手:“拿来。”
这次陈守逸乖乖递过了纸包。
徐九英抱了纸包,正要继续走,却被陈守逸叫住:“前阵子太妃说过,能信任的人只有三娘?”
“说过,”徐九英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没什么,”陈守逸笑得意味深长,“只是忽然想确认一下三娘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
徐九英并没有看见颜素和团黄二人,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这话什么意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瞧不出什么端倪,耸了耸肩:“莫名其妙。”
陈守逸也不解释。他尽职地将徐九英送回了她的殿阁,然后回了自己居室。进屋后,他在几案旁坐下,沉思起来。过了半晌,他有了主意,起身走到屋子东南角。那里有口三尺见方的黑木大箱。他开了箱,在堆着杂物的角落下面翻出一个五、六寸高的白瓷酒坛。他将酒坛小心的从木箱内移出,拎去了颜素房中。
敲门后,颜素来开了门,见是陈守逸,她颇有些诧异:“这么晚了,有事吗?”
“前日得了一点好酒,”陈守逸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坛,“难得上元佳节,三娘可愿共饮一杯?”
***
另一边,姚潜自徐九英和陈守逸离开后便心情郁郁。徐九英的如花笑颜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从未见过如此爽朗随性的女子。原以为见过一面便能了结当初的心愿,不想一见之下遗憾更深,反而再度激起他向往之心。她一消失,他连看灯的兴致也一并失去,径直返回进奏院歇息。
留在宅中的苍头见他回来,吃了一惊:“郎君今日回来得倒早。仆还以为东平王的酒宴必定要到早上呢。”
“东平王?酒宴?”姚潜一愣,随即猛拍脑袋。他今日正是为赴东平王的筵席才出门的,怎么竟把这事给忘了!
苑城东平王的府邸中,舞伎们已伴着音乐跳起了胡旋舞。金铃响动,曼妙身姿飞旋,勾动阵阵香风。可面对如此香艳场景,某王孙的表情却异常落寞。他百无聊赖的托腮依在几上,连身边的青衣美婢为他送上葡萄佳酿,他也无心饮用。最后他似是绝望,趴在食案上哀怨出声:“姚潜怎么还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