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语重心长说“今晚的陪睡重任就交给你了,好好暖床,不要松懈偷懒知道吗”。随后摇头晃脑跳上另一张床。仿佛感叹“唉,这个家,没有我迟早得散”。醒来时,初棠惊觉大黄竟难得不在身边,他伸着懒腰,瞄见大黄从程立雪的床跳下来。“大黄你完了,你居然敢睡程立雪的狗窝,狗可是会认地盘的,小心那个狗男人把你炖了。”大黄没吭声,拱着身子在地上伸懒腰。初棠兴致阑珊耸耸肩,他歪头胡乱嗅嗅,奇怪,怎么有股药味?撅嘴啧叹声,他才想起他可是有位病秧子夫君,房里有药味那可太理所当然了。思及此,也懒得纠结,匆匆跑去小厨房。听说今天是花灯节,镇子上人流量一定比往常大,他要多做些“虎皮鸡爪”,好多挣点银钱。鸡爪被剁掉指甲放入锅中,放入葱姜花椒老抽焯水,捞出的鸡爪沥干水分后抹点蜂蜜,这样炸出来的鸡爪成色才好看。起锅热油,至插入筷子冒泡泡即可倒进鸡爪。下鸡爪后,初棠火急火燎拎起锅盖,从前在家炸鸡爪时他就被油溅过手,疼得他呲牙咧嘴整个晚上。吸取教训后,他连锅盖都没捏紧直接丢了过去。但没丢中。初棠:“……”他好像才想起体育课投篮,他一个也没中的光辉事迹,然后被副校长体育老师留堂。最后是数学老师来给他赎身,因为下一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说看不见他解不出题。体育老师不敢不放人。毕竟来要人的是正校长。可是现在没有校长怎么办?初棠眉头皱下,眼神怯怯盯着那锅噼里啪啦的油锅,他揉揉手臂,该死的,怎么会觉得疼呢。油锅诶。这回可真是下油锅咯。“少爷,奴婢来帮您。”初棠转身就瞧见匆匆跑来晴云。晴云啊晴云。真是他的大救星:“晴云你可真是及时雨。”初棠小跑躲到晴云背后。二人离油锅有些远,晴云指尖利索挑起锅盖,行云流水挥手,只一瞬间功夫,锅被严实合紧。“好厉害。和话本里那种女侠一样诶,你会武功吗?”晴云摇头:“奴婢一个小丫鬟,怎会武功。”初棠抿唇点头:“也是。”锅中满是噼里啪啦的砰砰声。他蹲下抽出点柴,小火慢炸,等到锅里的四蹿的油稍安静些,才掀开锅盖捞出鸡爪浸泡在冰水,大概一刻钟。鸡爪已泡得皱褶起皮。初棠连忙往干净的锅中放入猪油,葱段、姜片、干辣椒、八角、桂皮、花椒煸出香味。紧接着又舀大碗清水没过鸡爪,加进香叶、生抽、老抽、蚝油,大火煮开,再改小火炖两刻钟。很快,这满满一锅“虎皮鸡爪”便大功告成。一掀开锅盖,浓郁香味立马弥漫整个屋子,主仆二人迫不及待蹲在灶前开吃。鸡爪软烂入味,轻轻一撕便脱骨,放在唇边吮吮便把肉吸进嘴里。入口的肉也满是鲜香的汁水。嫩滑的肉质滑过唇齿。简直无与伦比。鸡爪炖得多,二人也吃得少,收拾着要出摊时,这虎皮鸡爪仍是满满一锅,冒着热气。花灯节是这座镇子特有,还未入夜,街上行人却早已络绎不绝。摊贩也比往常多上几倍。初棠来到自己的摊位,先前来找他茬的汉子摊位早已换上旁人,是卖花灯的,挺应节。现下是下午时分,但日光依旧毒辣。摆摊的缺点便就在这,日晒雨淋,幸好他还未遇到雨天,不然多狼狈不堪。“喂,小哥儿。”初棠闻声望去。又是先前拉着他去乐坊司的红衣姑娘。这姑娘也不客气,招呼小厮搬来两张椅子,往他摊位便是一撂:“本小姐就坐这吧。”语毕,拍拍另一张空椅:“你也坐。”甚至还有两名小厮站在他们身后。一名打伞,另一名则扇凉。初棠:“……”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不像摆摊营生,更像体验生活的小少爷。“你干吗?”“吃鸡爪呗,还能干吗?”红衣姑娘囫囵咬着鸡爪,甚至给他递过一个,“你也吃?不错,比那天的香酥鸭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吧,自来熟。初棠无可奈何,任由人在此,边和晴云招呼客人边和红衣姑娘天马行空聊天。半晌后他方想起连这人的名字都无从得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初棠。”红衣姑娘望着自己的衣裳:“阿绛。”“我自幼钟爱正红色。”“奈何我是个庶女,但我哥哥说,终有一天,他会让我光明正大地日日着正红。”“你哥哥待你真好。”“我也觉得,他还很厉害。”初棠侧头聆听,眼前的阿绛笑得好似连发丝都溢出柔情,像是种对于强者的崇拜之情。“阿姐,娘亲没钱喝药了。”小孩的嘤咛声闯来,把三人的视线转移。初棠惊讶转身,只见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冲过来抱住晴云的大腿哭哭啼啼:“娘亲咳得好厉害。”“阿娘?”晴云唇线忽然紧绷,眼眶已泛出点红,连忙看向初棠:“少爷,奴婢可以回去看看么?”“一起去吧。”“你去吗?”初棠瞥了眼阿绛。“去。”这鸡爪也卖得差不多,初棠没犹豫,收拾起东西就推着人离开。四人穿过几道暗巷。半路上,阿绛手肘轻轻碰碰初棠臂弯,眼神若有似无瞟向前面带路的晴云,压着嗓子问:“这丫鬟是自小跟在你身边的?”初棠摇头:“不是,我们认识不久。”阿绛轻飘飘唔了声:“喔。”“干吗这样问?”“没人会无缘无故待你好,除非你有利可图。”“你挑拨离间哦?”“切,不信本小姐有你好果子吃。”“可你也是刻意接近我。”“啧,反客为主?是呀,本小姐还真对你有所图,图你这漂亮的小脸蛋满意没?”阿绛说话间还伸手捏了捏他脸颊,“好滑哟。”“你好轻浮。”初棠拍掉阿绛的手。“嘿,阿午你还挺聪明,本小姐小字轻浮。”初棠:“……”他真的没眼看,不对,是没耳听!几人一路来到间破烂的茅草屋,晴云推开摇摇欲坠的烂木门。家徒四壁。唯一的床吱呀作响,正躺着位面黄肌瘦的妇人,眼睛浑浊好似看不见,形如枯槁的手胡乱摸空。老妇人嗓音沙哑:“云儿,你回来了?”“娘!”晴云依偎床榻,母女二人互诉落泪。这幕把人看得心跳漏去半拍,似有股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酸涩难耐。难怪那日晴云这么“见钱眼开”。原来,这便是缘由。初棠沉默半天,悄然走过去,把今天赚的银子都给了晴云:“你快去请郎中吧。”“不可。”晴云含泪推开。“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们算是朋友,我还答应给你赎身呢。”这转头的功夫,又见那名小孩捡起地上破破烂烂的书,缩在角落爱不释手。“她这是做什么?”初棠不解问。“奴婢妹妹喜欢念书。”“那我们供她念书。”初棠二话不说掏出怀里剩余的银子:“给她念书。”阿绛见状无言以对。她有意阻拦:“同情心泛滥?你自己都没几个子,还异想天开供人上学堂?”“我爷爷幼时家里穷,太奶奶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怎么着也要供爷爷念书,可惜……但后来有好心人资助我爷爷。”“我已经没法给爷爷尽孝,那便替他还债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