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有些娇憨。他迈腿朝人走过去。“想什么?”初棠下意识昂头,程立雪那张百倍放大的俊脸,顷刻间映在他眼中。他甚至在那清澈的眼中望见自己。望见自己懵怔呆愣的模样。“没没没呀。”初棠趔趄后退半步,便要转身跑走,腰带忽地被人勾住,那人往另一边轻扯:“门口在这边。”“……”然后他就被人拎走了。呜……摄政王不在府中。初棠被程立雪带走,还未出王府,便迎面遇见阿绛领着几名喇嘛进府。“你们这是?”初棠微讶,他上次送阿绛回来便瞧见这些僧人打扮的男子,如今竟又瞧见。似看出他的狐疑。阿绛无奈摊手:“兄命难为,不用可怜本公主,走吧,你们安心约会去吧。”初棠:“……”初棠:“怎么就成约会了?”似有几分艳羡,阿绛笑笑掂掂他一抹衣角:“情侣装都穿上了,不去约会还能去干什么?”情侣装?初棠闻言侧头,此刻的程立雪确实一身雪白便装,简洁雅致,叫他有种梦回程府那段日子。他又低头环顾自己,方觉自己也是一身普通便服。两厢式样,交织映衬,互成一副山河图,确有两分情侣装的味道。这人真是心思缜密。有备而来。初棠迟疑开口:“那我——”阿绛笑着摆手:“走吧,玩得开心哟。”寒露渐重,王府静谧不已。阿绛杵在原地,望着那两道身影消失于夜色,方才收回视线。她领着几名喇嘛走进熟悉的地方。密室内。空旷的殿宇,软烟罗纱帐缥缈浮荡,虚虚实实遮挡住几道娇俏身影。每道人影前皆燃着七盏不灭的长明灯。烛光明灭晃动,不绝如缕的低泣中,七名年轻姑娘跪在殿内,几人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八字纯阴之人。阿绛久久未动。半晌后,殿中又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不用问,她也知来人是谁。她低声开口:“放过她们吧。”“阿兄,何苦连累无辜?”“只是放几滴血,不会要她们的命。”“可是——”“听话。”宽大的手掌,温暖而厚实,轻轻捂上她的眼:“别怕,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喜欢什么,哥哥都会替你抢来。”“十一不日便会班师回朝,我们在庆功宴上动手,哥哥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你会穿上最爱的颜色,也会长命百岁。”温热的湿意,渗透薄茧皱起的指缝。阿绛愈发的如坠冰窖,她奋力掰掉那手,十指染血,将人推开:“你清醒一点!”说罢正要跑走。刚迈出两步,却被人猛地拽住往回扯。青年双臂将她桎梏在怀中。“我不信命。”“偏要逆天又如何?”阿绛唇部翕动,无力道:“国师的卦象从未失算过,他说我活不过二十一岁的生辰,你别再徒劳。”“阿兄,不该如此的,同室操戈、弑父杀兄,与挚友反目,与俗世为敌,全然是为一个不可能的存在。”“你本不该如此的。”“你明明有大好前程,何苦为我断送?”“还不继续?”青年抬头一声厉喝叫人大骇,低头的瞬间又闻声细语轻哄怀中人,“别怕,不疼。”哒——指端一滴血坠入脚下长明灯。几名喇嘛见状,低声喟叹却也不好劝阻,只如常将七位姑娘的中指血滴进长明灯。血丝点点融进灯油。旁人听不懂的咒语缓缓被诵念。一切如常。又不似往常。大抵区别只在于,被困在中心的姑娘,悲痛欲绝闭目,仍是泪流不止。国丧已过,今日恢复一切娱乐,城中前所未有般热闹非凡。程立雪只身前来,果然没有立马带他回宫,而是来到这夜市,真如阿绛所言,有点像约会。程立雪一直只字未提和离之事。初棠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叫彼此心照不宣似的掀过这茬事。盛京的夜。火树银花恍若座不夜城。初棠小跑进人流中。程立雪也紧跟他身后。雅致的楼阁下,围着不少文人墨客似在题咏,初棠好奇心作祟跑过去观摩。此刻的主题好像是:遗憾。周围的男子见竟然跑来个小哥儿,还长得惊为天人,不由得纷纷打量而来,连那主场的青年也饶有兴致问:“怎么,这位贵人也想题诗一首?”初棠摇头。他哪会写诗。“我看便罢了,左不过一个小哥儿,能有几分墨水?不过豢养后院倒是乐事一桩。”“呵呵……”“我听说哥儿也是别有一番滋——”夜市恍惚掀起阵寒风,凛冽刺骨,一片枯叶袭来,叶片齿锯边沿割破那人唇角,鲜血涌出。“嘶。”男子痛得猛地收声捂嘴:“谁!是哪个狗杂碎偷袭老子!”偌大的阁楼,无人应答,男子自知理亏又惶恐,最终还是悻悻离去。初棠手中忽然被塞下根毛笔:“试试?”初棠一抬眼便对上程立雪的侧脸,那人指指后面的案板:“有奖。”“有钱赚?”他眼眸忽地晕出碎光:“早说嘛。”初棠接过毛笔,来到中央的桌面,暗自感叹,抱歉抱歉,借用一下您老人家的诗。随后提笔写诗。历经方才那幕,众人只当这是位空有美貌但又有后台的小哥儿,言语间略流露出几丝轻浮。但随着一句一句诗文浮现于宣纸上。现场逐渐开始鸦雀无声。往后会场内缓缓响起几声感叹:“妙呀!着实是妙呀!”初棠微笑收笔:“好了。”不知是谁吟叹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好诗好诗!”“方才是我等眼拙!”“在下自愧不如!”“小生愚钝,只觉此诗实乃本场最佳呀!”……现场一片惊叹,初棠被那些或惊讶或崇拜或赞赏的眼神看得羞愧难当。毕竟,这诗是他偷来的。会场主人笑盈盈走来。“人无再少年。”“那便赠贵人一瓶桂花酒,与您夫君共度良宵吧。”那会场主人语毕,也将本次题咏最佳诗文奖赏递给初棠,是沉甸甸的一锭金子。两人已离开楼阁。“哈哈。”初棠左手拿着金子,右手抱着桂花酒,倒退着走在繁华闹市中,边咬边感叹:“金子欸!”“好硬!是真的金子!”“我也太厉害了吧!别人逛街哐哐花钱如流水,我逛街还能咔咔赚大钱!”夜色缠绵,烛火缭绕。程立雪凝望前方那个欢天喜地、满眼只有那锭金子的小哥儿。他轻轻颔首:“嗯,你最厉害。”“欸?”初棠忽地愣愣,随后抬手指指远方,那座一比一高度还原的翻糖美人。他匆匆跑过去,伸出手来比划,笑望姗姗来迟的程立雪:“你看她,比我还高欸!”“好浓郁的糖香。”“喜欢?”“有点。”闻言,程立雪转身朝一旁忙碌的老板交谈几句,便来到角落的台面坐下。初棠见状,也悄悄跟过去。修长的指随手捻过一旁的擀面工具,慢条斯理捣弄翻糖美人的骨架。先做出一个饱满的人物躯体。初棠乖巧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托腮,眸光若有似无瞟瞟程立雪那张脸。果然长得帅的人就是有随心而为的资本,连干活都这么赏心悦目。啧。初棠暗自感慨声,又换了个姿势继续偷看。人物躯体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