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上扬,是打商量的意思。安逸没理由不同意,瞒着好,省得贺晓峰回家又是一顿吵。安静那边很吵,海滩上放着些动感极强的歌,安逸看见一只年轻有力的手从后面抚上他妈的肩膀,随即安静笑了笑,朝安逸最后叮嘱道:“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清楚,照顾好自己哈,妈玩去了。”安逸应声,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他爸他妈,年轻的时候感情可好,四五十岁感情淡了就十足默契开始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目前只有关于安逸的事儿能把他俩凑一块儿。安逸上辈子得知父母双双出轨时觉得天都塌了,这辈子俨然已经接受良好。他把陈叔整齐摆在桌上的礼物盒子按照自己想送的顺序重新摞好,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半,正是睡觉好时节。安逸没什么出去看看新环境的想法,窝在宿舍的床上,塞了睡眠耳机坠入梦乡。宿舍的床就是一块纯木板,虽然陈叔已经给他垫了9的记忆海绵床垫,对于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来讲似乎还是有点硬。可能就是单纯睡不惯,但是安逸这一觉却是睡得不错,毕竟重生以来没有一场梦里不是前世折磨人的病痛,这次窝在十三中的小破床上,一觉睡到下午六点,竟然一个梦都没做,简直稀奇。耳机里在放一首慵懒的英文歌,安逸带了四个小时耳机,两只耳朵都有点麻,摘了耳机的同时肚子开始叫。二月的天黑得早,六点半外面已经没有一丝亮光。安逸刚醒还有点懵,呆坐了半晌才爬起来,半梦半醒地捞了羽绒服套身上,慢吞吞的,围巾,手套,帽子……等安逸浅一脚深一脚走出校门口,都已经快七点半了。后天开学,校门口的店铺大多数已经收拾好了,准备迎接新一学期的顾客。十三中校门外一条街,两边密密麻麻全是小店,这会儿挂着些过年没取的小彩灯小灯笼,琳琅满目,街上人不算少,倒还挺热闹。刚睡醒云里雾里的安逸,直到置身于人群里,才算是彻底回了神。他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细。首都来的小少爷,觉得这里蛮新奇。这里最大的店面在他看来也算不上大,小的店面倒是小得令人瞪大了眼睛。于是安逸不由自主停在了那里。严格来说,那都不算一个门市,纯粹就是这户人家上二楼的楼梯间,看起来可能也就两平米左右,在外面摆了好些桌椅板凳,都被小镇黄桷树茂密的枝丫笼在阴影下。摊主是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女人,看见安逸停在面前,很是热情地问:“同学,吃点什么?”安逸看了看挂在楼梯间外面的价目表,心间震颤:好他妈便宜。于是感到新奇的小少爷心情不错地点了碗最贵的面。中年女人笑着应了,转头冲楼上喊:“方武!下来烧水!!!”那声儿,中气十足,转头来跟安逸说话的时候却又十足温柔:“稍等哈,我们这学期积食方武端了面走向黄桷树下缩着脑袋的少年,只觉得这男生看起来太干净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仙气飘飘?纤尘不染?反正和这条老破街道简直不在一个次元。安逸抬头看了眼面,只说了句谢谢,抽了双筷子准备挑面。没成想站一边的少年慢吞吞坐下了,还就坐在安逸旁边,仅仅隔了一个位置。安逸:“?”他嘴里叼着面把头从碗里抬起来,颜色浅淡的瞳子里是真挚的疑惑。方武就没见过这么纯粹的少年。嗯,意思是没见过安逸这款的,清纯冷淡款,属于某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范畴。方武就摸了摸头上的青茬,小声逼逼:“听我妈说,你是我们学校的啊?”安逸慢慢嗦面,没工夫吭声,点了点头,白帽子上的黑毛球一蹦一蹦的。方武笑得很傻蛋:“嘿嘿,哪个班啊?”安逸咬断嘴里的面,摇头,但右手放下筷子从兜里扒拉出来一部手机,翻了翻王德奎的微信界面:“十班。”“高一十班。”方武:“!!!”他噌一下站起来:“妈呀!新同学!”“认识一下,我也是高一十班的,我叫方武。”安逸没想到随便出门吃个面都能遇到新同学,眨了眨眼,礼尚往来:“嗯,我叫安逸。”干巴巴的。方武倒是很热情,跟他妈一脉相承,嘴里叭叭的,大概是在问他为什么这会儿转学过来,顺便科普了一下班上哪些人好相处哪些人不是东西,云云。安逸吃了几口就饱了,扒拉着碗里的面,其实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他想从方武的话里找到他哥的名字,可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