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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话 黄雀在后(第1页)

“当然是要问过我。”来人正是本该倒毙在剑炉的融天阁主,边活动着肩膀边走了下来,“阿利善,你还真是我的好徒弟。”

“你?!你们?!”阿利善见事态不利,憋足了力气撞向石壁,却只听哗啦铁链响,被墨从后面缚住了。

“话还没说完,别急着死。辛苦墨大将军了,陪我演完这场戏。”融天掏出钥匙,打开了镣铐,又重新铐住了阿利善的手脚,锁在一铸于石台旁边的铜环上,“你是我的大徒弟,这件事宣扬出去,我也脸上无光,念在你多年助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在这石室里好好思过吧!墨将军,咱们走。”

“老东西!你有本事一刀杀了我!”

任阿利善再如何咆哮,那石门都轰然落下,将一切纷扰都瞬间隔绝了起来。

融天阁主和斯墨沿着通道向外走,对守在外面的两个剑奴吩咐道,“你们守在这,一日送去一餐饭便可。阿利善已疯,他说什么都不必理会,也不要传予外人知道。”

“遵命,阁主。”

出了通道来到地面上,正迎上当空的满月,散着一圈淡黄色的光晕,照的夜晚份外明亮,融天仰着头看了良久,硬朗的五官上也洒下一片柔和的银白,悠悠道,“真的没有铸魂于剑?”

“有,阁主借我的那把‘夜华’,柔而有骨,硬中有韧,通体泛青,就如同这皎皎之月,既能照见世间万物,又不照透世间万物,进退得宜的君子品质。”

“哈哈哈……我还头次听人这么品评剑。这多年的历练,你倒是变得比以前有意思了。”融天拍了拍墨的肩膀,“这话让我想起了我的师父,他一辈子钻研铸剑之术,最满意的却是一把无锋无华的铁剑,他说那是赠予老友的,一位隐居深山的剑术高手。当时我不懂,越是高手不是越应该使用在铸剑师看来最好的兵刃,后来就变成了不信。”

“所以阁主宁愿相信古书里的以血铸剑,也不愿意相信阿利善所说的草木灰和磷粉。因为在你看来犹如神迹的剑,只有用不可思议的办法才能打造。其实这‘神迹’,你的师父早就传授给了你,‘精准’、‘得宜’。”

“不错。人一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就容易忘了初衷,这整个铸剑阁里,又没有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有没有想过过来帮我一把?这大好的年华,一身的本事,甘心做一辈子樵夫?还有你和止桑……”

“阁主糊涂。如果为了她好,就该早为她打算。”

“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不过,你还得留下来,为我办件事。”

“阁主请讲。”

“不想看看这把剑铸的如何?可是加了你的血的。”

“阁主盛情不该推辞。不过,墨确有急事要办。”

“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方圆只有竹林相伴。倒和我客气起来。帮我办了这么大件事,谢你也是应该,横竖不过三两日,再推辞就见外了。走!陪我喝酒去!竹叶青!”

“当真竹叶青?”

“当然,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喝得下。”

融天阁主不但是铸剑好手,喝起酒来,也甚是豪气。这倒是正对了墨的脾气。两人起初还是你一杯,我一盏,后来干脆就各抱了酒坛喝开去,直到天色微亮,才各散了去。

墨被安排进了客房,扑倒在床沿上,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果然是太多天不沾酒,一旦被勾起了酒虫子,停也停不住。扯开玄色的袍子,还是觉得浑身燥热。

“墨哥哥。”

如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荡开,忽远忽近,止桑?止桑!墨挑起眼来,是那熟悉的红衣红裙,薄纱摇曳,葱白似的手托着一盏油灯,映出娇颜,多了平日里难见的妩媚,温软的脂粉香阵阵传来,身子已到了近前。

“墨哥哥,伤口还疼吗?”说着,手指就轻触到了墨的手腕,掩不住关切的神色,“爹爹也真狠心,下手这么重。”

“是我自己划的,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墨顺势收了手,正了正衣襟,撑起了大半个身子,“止桑,夜深了,回自己房间去。”墨抓住那绵软的双肩送了回去,酒像是退下了几分。

止桑脸上通红,但仍站在原地,“墨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娶新娘。我披个红色的头巾做新娘,你就是那掀了我盖头的新郎。你说,我穿红色的衣服最好看,你说,等长大了就会来娶我。后来你从了军,能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见你,我都会穿上红衣裳,可你再没夸过我美,也再没说过……要娶我。”

“止桑,你很美,只是……”像是突然忘了该如何措辞,那些说予融天阁主的堂皇托词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是你爱的是别人,对不对?”碎在止桑的脸上形成巨大的阴影,可从颤抖的声线中,还是能听出碎裂的声音。

“看着我,止桑。”墨提起了止桑的双肩,迫使她不得不面对这张在酒后也异常清醒的脸,“你是好姑娘,只是我不配。”

“不!不!不!我受够你这点了!”在墨的双手中,止桑像一枚秋日飘落的枫叶,“墨哥哥,你有苦衷为什么不说出来?是我不值得你相信,还是我根本不配?!你想隐居,我也很适应山里的生活。不要再说什么不合适。我能接受的理由只有一个!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墨完全不敢动弹,此刻的止桑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碎成粉末四散,“对不起,止桑。我此生只会爱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是我。”止桑从墨的双手里挣脱出来,语气恢复了平静,“墨哥哥,我讨厌你,喝醉了反而更清醒。你休息吧。”

就像一阵风,以至于连关门的声音都是那么轻不可闻,只有满屋的脂粉气,证明她来过。对,不知道从哪天起,也许就是大漠里风沙漫天的那个夜晚,那纵贯的伤口,那一袭血衣。自那日后,时时入梦。所有的酒,皆化为了水,酒喝得越多,五感则越敏锐。也许这是身体对自己的惩戒。只是,每次伤害的,好像都是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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