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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第1页)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心惊,头皮一阵儿又一阵儿地发麻,浑身止不住地打颤,四肢都变得冰凉无比。她望着地上盘桓着的刚刚饱腹一顿的巨蟒,不寒而栗。她的腿本就受了伤,如今又失了马,若仅靠她自己摸索着走回去,怕是还未出这林子,便该命丧黄泉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却好似踩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足踝猛地刺痛。她惊叫出声,却只见一条绿尾窸窣没入了杂草之中,而自己的足踝上,却赫然落着两颗血印,已经浸红了她的白袜。应是条小蛇。谁料因这一声惊叫,她再抬头时,那巨蟒已然将脑袋离地半丈,朝她吐了吐蛇信。这边,季珣与贺九安得知持盈生了意外,当即舍了比赛,分头去寻。季珣沿着她丢下的那些随身小物找来这片无人涉足的密林时,却再没了线索。正当他心急如焚之际,却听远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惊叫。他当即打马,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入眼竟是一人一蟒对峙之景。蟒蛇骨硬而皮厚,不是箭矢轻易可伤。他当即弯弓,朝巨蟒的双眼射出一箭,箭法精准,一箭穿其双目。他射中了它的要害,巨蟒吃痛,没再理对它暂无威胁的持盈,而是一尾朝季珣所在的地方扫了过来。季珣借马鞍跳至树上,马儿被巨蟒侧摔在地,并未拦下那尾巴的冲劲,竟由着它直直朝那棵树扫去,巨力之下,树竟拦腰折断,重重砸在地上!他见状,忙趁机又是一箭,朝蟒蛇七寸而去。“噗”地一声,只堪堪穿破皮肉,但已彻底激怒了巨蟒。巨蟒尾巴甩得飞快,掀起一片落叶,持盈忙趴在地上,躲过致命一击。她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若是她反应慢些,怕已经同那颗巨树一般下场了罢。巨蟒瞬时接近刚刚落地的季珣,想将他一同卷起,继而绞杀,可季珣等待的,正是它贴近自己的时机。他抽剑横于身前,在巨蟒袭来之时,一个闪身,而后借蛇尾猛力一踏,霎时飞身数丈,身姿灵活如龙,狠狠朝方才箭矢的七寸之位斩去!剑刃没入蛇身中时,亦震得他虎口发麻。他眉头深锁,仍是聚内力于剑刃,硬撑着将蟒蛇生生斩作两半!巨蟒轰然坠地,又震起一片枝叶。枝叶落尽,持盈从自己臂弯里抬首,看见的,却是他剑尖儿着地,微微喘息的模样。他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唇角渗出一行血,顺着一贯俊美的下颌滴落在了白衣之上。不知为什么,持盈有些想哭。她想过今日的来人,许是将军,许是侍卫,却独独没想过,来救自己的,竟会是他。“皇兄。”她颤着声唤道。季珣似是力竭,拖着剑尖儿朝她一步一步走来,长剑在厚厚落叶上划出一道红色的血痕。那是巨蟒的血。他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而后将她自地上拎了起来。“皇兄,你没事吧?”她试图抬手去拂掉他唇边的血,却被他一个侧首躲了过去。“为何要逞能?”一贯清冷的声线里愠着怒火。她收回手来,垂了头。“我没有。”“孤听猎场中的人说,你那时并不在既定路线上,而是想去射岔路上的一只鹿,马受了惊,这才冲出了围栏。你为何今次要如此争强好胜,置自己的性命安危于不顾?”争强好胜……她在他心里,便是这样的人吗?持盈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他打量着身前娇小的女子,却看见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裙摆更是残破不堪,丝丝红色血迹洇在衬裤上,白袜还有两只利齿咬出的伤口。方才的巨蟒力大无穷,他以凡人之躯与之蛮力硬扛,致使内息紊乱。他闭了闭目,抑住心间不断翻涌的气血,蹲下身来,小心抓住她的足踝。她想往后躲,足踝却被他那双清瘦而有力的手牢牢抓着。“呲拉”一声裂帛之音,他竟扯下了她的袜子,柔美莹白的脚赫然暴露在空气中。这本是女子极为私密的领地,可他却不由分说地冒犯,一瞬间,羞耻、委屈、难过、痛苦……无数心绪一齐涌了上来,她用力挣扎道:“你放开!”他置若罔闻。“皇兄,你放开我!”她特地唤了皇兄,好提醒两人之间的身份,绝不该行如此逾矩之举。季珣只盯着伤处细细瞧了片刻,脑中那根始终绷紧的弦稍稍松泛了些。“还好,不是毒蛇。”他抬眸,恰好撞进了她蕴着水汽的眸子,轻声问道,“疼不疼?”从前他怎样斥责,她都照单全收,可如今这关怀一问,原本坚强无比的一颗心墙霎时被击穿了一个缺口,所有的委屈瞬间倾泻下来,鼻尖一酸,悉数化为滚烫的泪水,簌簌而落,恰落在季珣仰看她的脸上。她觉得有些丢人,撇过头去,用衣袖胡乱擦着,可越想控制,却越是止不住一般地往外汹涌。他并没责怪她,而是起身把她打横抱起,往不远处的山上走去。“想哭,便哭个尽兴吧。”持盈抬眸望,却只看见了他的下颌,而他目视前方,一路踩着枯枝树叶,抱着她悠悠地走。她抬手挂上了他的脖子,他只是微微一顿,却没有多说什么。“皇兄,我没有。”他微抿着唇,只等待着她的下文。“我没有争强好胜,是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他神色微讶地看向怀中人,却见她眸中流露出些恨意。她鲜少去恨一个人。“孤知道,不是有两箭相撞,惊了你的马吗?一支是季思虞的,另一支,是贺袅袅。皇后娘娘盘问两人时,季思虞说,她是想同你抢那头鹿,而贺袅袅说,她想阻止季思虞。”“并非如此。”她摇了摇头,“我的马受惊,是因为那时有人趁乱打进去了一枚暗器。”她自袖中取出拔下来的那枚银针,晃在季珣面前。他垂眸凝了那银针良久。“这是南陲小国进贡来的乌银,硬度数银种中最高,颇适合制首饰,亦颇适合制暗器。”她再次收进袖里。“是贡银?可得之人岂非寥寥无几?”他回想一瞬,如数家珍。“贡银虽不多,却也没那么珍贵。陛下仅赏赐过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子,与前朝二品以上朝臣。今日在猎场的女眷,十位中有二三都能接触此物。”“皇兄细想一想,若是不常得陛下恩赏之人,偶得天家赏赐,怎会不制成首饰摆件,反倒制成暗器?只有皇兄这般的人物,才会觉得它并不珍贵吧。可朝中之人,又会有几家有这样的恩赏呢?”季珣知道她心中已有猜测,可他却偏偏话锋一转。“这些都是后话,如今你的伤更为紧要。”春花秋月(三)持盈干脆噤了声。他在回避。他心中应已有猜测这银针究竟同谁相关,可他偏偏不愿与她继续这个话题。经他方才的一番引导,她心底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是他不想再谈起,便罢了。其实很简单,那时季思虞抢鹿还是射她未可知,贺袅袅大抵是真心帮她挡了那一箭。只是另有一人,趁乱朝她发出了这枚银针,好做成她是因贺袅袅与季思虞两人之争才出了意外的假象。好一招借刀杀人。可她自问平日里与人和善,从不得罪什么人,上一世也并无人想要来害她,这一回,会是谁呢?怀中人久无动静,季珣偷偷垂眸一瞥,见她凝眉沉思,黑睫掩在眼瞳之上,翕动如蝶。许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眼帘倏然掀起,一双小鹿般的杏眸便撞破了他暗自观察半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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