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吧,但,但你不可以,不可以像,像之前那样……”她磕磕巴巴道,“不,不可以碰我。”“嗯,只抱着。”他看似妥协,却又不容她拒绝,将她扣入了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把玩着她的乌发。她的侧脸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果然没有食言,只是在抱着安抚她。夜色宁静,连那盏昏黄的烛火都给床帐熏上一层温馨,她脑中忽地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若是日日这般,从没有过那些嫌隙,也没有与他生出的那些不快,这样也挺好。她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有些昏昏欲睡。他抱着她闭眼小憩,感受到她的身子越发地烫起来,而后忽地睁开了眼睛。他紧紧攥着她的皓腕,微微蹙眉。方才,她正打算摸进他的寝衣里。“不可以吗?”她仰起脸看着他,尾音软媚勾人。两人挨得极近,呼吸清晰可闻。她的吐息有些急促,见他没有拒绝,便想挣脱开来。可他钳制着她,不容她挣开。指印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圈红痕。“疼。”她小声撒娇道。他深吸一口气,将她倏然拥入怀中,紧紧抱了片刻,用发带将她绑在床架上,起身出了门。他端着九安的指尖血回来时,她正轻轻啜泣着,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见他来,眨眼间,眼泪落得更厉害了些。“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他走至她身边,把那碟温血送至她唇边,耐心哄道,“阿盈,喝下去便好了。”“不要。”她把头转至一边,觉得整个人似被丢进了熔炉之中,热得她难受。他拿她没办法,只得蹙起眉,捏过她的下巴。“你不是喜欢他吗?既这么喜欢,就不该辜负他。”持盈不懂他的胡言乱语,却被他掐开了口,呜呜哝哝,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他的眼底有些红,似是不忍,又似是悲怆,端着瓷碟的手微微颤着,可捏着她的那只手再稳不过。一如他亲审那些朝中蛀虫一般,来对待他心尖上的姑娘。待她清醒,便又会恨他这样对待她的罢。他眼中有些酸涩,心间的刺痛迅速蔓延至全身,不愿再看那双盈着哀求与惧怕的美目,一闭眼,血液便沿着瓷碟缓缓往她口中滑落而去。“呜……”她拼力挣扎着,血腥气在她口中蔓延开来。她不明白为何要这样。明明先前都是好好的,他为何要这般?他为何要将自己绑起来?他为何要喂她吃这样的东西?悲伤自心房汹涌而来,彻底淹没了她的眼瞳,她试图摇晃着脑袋,晃走他之于她的桎梏,晃走眼前的一切,可却都是徒劳。她宛如一只被他捏住翅膀不得而飞的蝴蝶,一只被他揪住耳朵高高拎起的兔子。他从不考虑她是否害怕,是否恐慌,只以此向她宣告,他掌控着她的全部。她身上的难受丝毫未减,却心如死灰。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手上,他回过头来,把那瓷碟丢至一旁,松开了手。瓷碟碎了一地。少女倚着床架,大口大口喘息着,满是眼泪的杏眸通红,愤怒却又怜悯地望着他。宛若两块晶莹的琉璃,照出他的倨傲与肮脏。他忽然有些恐慌。在他杀伐决断,轻易抹杀掉那些微不足道之人的性命之时,他们是否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审判他,怜悯他。他解下绑着她的发带,见纤细的腕上印出一道极深的红印,周遭细嫩的皮肤被勒出了些血痕。他将她拥入怀中,手臂越收越紧,呢喃道:“对不起,阿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孤下次不绑你了,任由你闹好不好?但你要听话,只要喝了它,你就没事了。”男子的气息席卷着她的理智,每一次强劲的心跳都伴随着一簇火苗点燃着她的身体,她只觉得她的理智将要烧尽了。怀中的少女渐渐停止了抽泣。果然,九安的指尖血对她管用得很。他才是她的心上人。他说不出该高兴还是该嫉妒,只知心中酸涩难捺,拥着她的力道渐渐松了些,埋在她的颈窝里,想享受这暗夜里的片刻相拥。可下一瞬,一股失控的气息凝结在了他的薄唇上。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少女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软嫩的唇瓣贴着他的唇,却不带什么调情般的意图,只似一只饥肠辘辘的小兽一般轻咬啃噬。她只觉得那些火苗汇成了一团火焰,蹭地在心头炸开。她顾不得那些了。她闭着眼睛,看不见此时的季珣该是什么神情,她不耻于自己,可也着实控制不住自己。她只觉得,若不这么做,她便要死了。她想,她大抵是世人最瞧不上的那种浪□□子。就如他昨夜撩拨到她情动后的那抹轻笑一般。嘲弄,讥讽,轻蔑,与鄙夷。宛若悬溺于海上之人寻到了一隅浮木,她死死攥着他不肯松手,眼泪胡乱落了他满脸。她笨拙地学着他往日欺负自己时的模样,一含一吮,最后微张唇齿,探出那点甜软,颤颤巍巍地描摹着他唇齿的轮廓。触碰到他舌尖之时,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这声哭令他自沉沦之中骤然回过神,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跪坐在了他的腿上,牢牢攀着他的肩背,亲昵得宛若一对情深意重的夫妻。不是他,不是九安。他的指尖血,于她没有用。他大手掐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便将她推至了一旁的软被之间,捏着她的肩,再次把她揽入怀中,令她动弹不得,指尖往碎瓷上狠狠一划,撬开她的唇齿,不由分说地递了进去。她报复似地吮吸着,牙齿狠狠咬着他的指骨。他紧揽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微红的眼尾落下了一滴泪。疼,是十指连心的疼。远比碎瓷划破的那瞬要疼上许多。可她怕是要比他更难受罢?他能感觉到伤口因她的吮吸涌出鲜血,却又被她以软舌舔舐疗愈。再次涌出,便再次疗愈,如此反复。指尖仿佛与心脏共享了心跳,震得他浑身发麻,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倒流至心房,再循着她的召唤,把一切悉数奉上。心底一阵一阵地抽痛之间,他的魂灵忽地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畅快。他自幼便知晓,越渴望得到的东西,便越容易变成刺向他的尖刀。他生于皇室,却不被寄予任何人的期盼。父皇忌惮他的出生给了贺家扶持他,篡夺皇位的希望;母后厌恶他是强拆了她姻缘之人与她诞下的孩子。两人彼此嫌隙,却又默契地以储君之名苛责他。于是,他自小便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他渴望得到爱,可是他没有。没有,便没有罢。若他有了爱,便就有了任人拿捏伤害的软肋。可他明明已经不想要了,却还是遇见了她。纵然他已经横眉冷对,她却仍捧着一腔热情塞至他怀中,好似一个不求回报的笨蛋。那份热情太烫手了,他不敢触碰。他怕他一旦触碰,此生便不敢再独行于满是明枪暗箭的风雪之夜。于是,他送她离他远去,去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将她送上远行的车驾那夜,他彻夜无眠。他独身躺在黑暗之中,似乎能听见自己平缓的,一声一声的心跳。每每遇见她时,独有的心跳加速,却在此后再也不见了。他平静地当好一位储君,平静地审问,平静地杀人,平静地看着他们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宛若看着几只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