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皇嫂说话,有你什么事?”思虞当即噎了他回去,笑着对持盈道:“不知皇嫂可愿意给我一只草饼?”持盈没拒绝,将手里拿着的那几块悉数递给了她。她拿起一块喂给小红,只见小红仍兴高采烈地吃了个干净。不是说它平日脾气十分不好吗?不是只见了她才这般温顺吗?这两人还真是……为了奉承她,便什么话都说得出。持盈望了宋池与管事一眼,一时有些无奈。思虞见小红肯亲近她,更是找到了机会。“管事,我瞧着这马儿也颇为亲近我呐。”“这……”管事只挠了挠头,自觉无论哪一位,他都吃罪不起。“可它是皇兄赠予嫂嫂的。”思虞惋惜道,旋即话锋一转,“这样吧,嫂嫂,你同我比试一场骑射,若你赢了我,这马儿便归你,若你输了我,便割爱赠我,如何?”她凝眉望着思虞。今年春猎,她是与她一同入了狩猎场的。那时,她为了求得一纸赐婚,可是没再谦让,饶她后来生了意外,思虞也该知道,自己在骑射一项上,并非真的弱于她许多。怎地今日……还敢故意挑衅了?她这才留意到那些与她一同而来的官家贵眷,里面有几个生面孔,想来其间应当是有她自以为能胜她之人,才敢如此挑衅。自己一旦应了她的比试,旁人便也可只求一试,一轮又一轮下去,她总有懈怠疲累之时。她如今背负的是叶家的门楣,又担着太子妃的名号,若是输了,不仅令将门蒙羞,还落得个六艺不精之名,小红还要输与她们。届时,岂非名声与马儿皆失?“妹妹这般喜欢小红,不如我干脆送你罢。”她往一旁侧步,抬了抬手。思虞一瞬错愕:“你……你还真送我?”“怎会有假?”她温声细语道,“不过是一匹小马驹,妹妹喜欢,我赠与你便是。”“那……一言为定,你不许反悔,也不许去皇兄处告我的状!”“一言为定。”季思虞看着她的模样,一时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软弱的小女娘罢了,她说东,她便不敢往西。得了许可,便兴致冲冲地去马厩牵马。却又是一道清脆疑问,自那些官家小姐中传来。“张二姐姐,太子妃不愿与公主相较,究竟是谦让……还是畏惧?”她猛地回头望去。见问话的是一位碧衫姑娘,而她口中的张二姐姐,正是方才与思虞对视的那位紫衣小姐。她看起来颇为沉稳,应是不会答她了。果然,还未待她回答,季思虞得了马,刚自马厩牵出来,脸色一白,开口道:“你胡说什么!自然是一家人之间的礼让了!”其实,真正有些畏惧的人,是她。她没什么把握真的能赢持盈。虽说赢不了太子妃,也是寻常事,她的小姐妹们也答应了赢得彩头便反手送她。可既然不用比便能拿到,她何故于要丢脸输一回?她生怕持盈反悔,不愿相赠。见公主如此反驳,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行人便浩浩汤汤地策马离去,独留下空站在马厩里的几人。“太子妃,这……这怎么能给了他人呢?”宋池没曾想居然还能被人截了胡,只觉得一时无颜再见殿下。她悠悠抬眸。“宋大人,你觉得殿下不知今日二公主在此吗?他的眼线遍布宫城呢。”他就是觉得季思虞太久不找她的事,特地把自己诓骗出门,好让她与她再起一次争执。可他要自己与思虞不合做什么呢?她咬着唇想了想,霎时灵光一闪。她俩不和,他便又能寻个由头,来博她好感了罢!真是无耻之尤,害她空欢喜。“拂云,咱们回去吧。”拂云扶着她,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远处忽然喧闹一片。“不好了,公主跌下马了!”不远处,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着思虞,而小红却颠颠地跑回了马厩,又蹭了蹭她的手。她摸着手心里油光水滑的鬃毛,不禁去想——倒真是一匹有傲气的马儿。只是,经何许人调教呢?难倒是真与自己有缘不成?书房之内白烟袅袅,一派冷淡雅致的模样,再无那夜的暧昧与禁忌。宋池正同殿下回禀今日马场的见闻。“您有所不知,那马儿神一般地,摔了二公主,便往太子妃处又奔了回来,若非臣亲眼所见,也是万万不敢信的!”“有什么不敢信。驯马时,孤便让马夫常带着甜梨香囊,它聪明有灵性,闻久了,自然认得真正的主子。”“竟是如此……”宋池恍然大悟,“难怪二公主自太子妃手中接过马儿吃的草饼时,它便也乖乖吃了,走远却又把她摔下马来。”“她摔得严重吗?”“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二公主这回可是要吃个大苦头了。”“那太子妃呢,她没同你说什么?”“唔……说倒是说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殿下对宫城的一举一动皆了如指掌,怎会不知今日公主带着众官家小姐一同在此’,殿下,您不会是真的故意让二公主与她为难吧……”他确是如此。思虞一向众星捧月,他特推动了这一场冲突,不过是为了让持盈好好看清官眷内宅中的暗潮。他特地让宋池陪她一同去,便是为了有解决不了的矛盾,便来请他。谁料她竟四两拨千斤,致使走至了如今的局面。“是。”他直截了当答道,“思虞一早便看上了北燕送来的马种,向孤求了许久,孤前些日子便放了消息,说要你今日带太子妃去相看马驹。依她往日那张扬跋扈的脾气,定是要亲自去的。只是孤没想到……”“没想到何事?”“孤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沉得住气。”他握着狼毫沉思,“你别瞧她素日里乖顺,实则是个倔强的性子,九安赠她一根簪,她便同孤闹了许久的脾气,如今是孤所赠的一匹投她所好的马儿……”他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拧起了眉头。“你方才说什么?她二话不说,便把这马让了出去,是吗?”“是,是啊……”宋池忽地觉得周遭的空气降了温。季珣把笔重重往砚台上一搁,“她人呢?”“太子妃回来后,便,便命拂云自库房里随意挑了些摆件,带着去探望二公主了……”他紧抿着唇,眉眼间带着丝愠色,一字一句道:“她真是大度得很。”宋池不敢再言语。他有些怀念从前只有一位主子的日子,如今一天跟了两人,一个比一个的心思难猜,他这差事,可真是越发难做了。拂云抱着礼,跟在持盈后面。“您真是心善,竟还要去看二公主,她今日若是不想抢小红,也不会生出这样的祸端。”“我也不是全然为了探望她。只是觉得……她真是难得天真。”她垂首笑了笑。“奴婢听着……怎么觉得不像是什么好话呢?倒像是在说二公主愚蠢。”“怎么不是好话啦?”她回身嗔她一眼,“思虞姐姐生在皇家,却能有这般跋扈的性子,只能说明一事。”“何事?”拂云好奇抬首。“她被养得极好。”持盈有些感慨,“她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也没吃过什么亏欠,只是专横一些,却也不存什么杀人的阴毒心思,只有被家人当宝贝一般护着,才能始终保持着这般娇蛮的性子,活到如今。”说着,她的眸子黯了黯。“就如同贵妃娘娘一般顺风顺水。这样的日子,可真令人羡慕。”“公主,您别这般想,您今后也定会有知心之人,疼您护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