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动作或许比言语来的有用许多。她果然出乎意料,诧异地回过头来。“你!”身后是一双幽深的墨瞳,四目相触时,纷乱的呼吸亦相互交织攀缠。迎面拂来一阵男子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那香往她心里钻的时候,她心中的不安神奇般地稍稍作缓。男子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眸光垂落在她的耳廓,一寸寸往下移去,落在她松松绾就的发簪上。因是夜里,她又在自己府上,故而并未作繁琐打扮,也不似在宫中时珠翠满头,只是簪了两支素钗。“可以吗?”他的声音很轻,说话间,指尖已经落在了她的发簪上。她灵巧地躲开,只觉得自己的面颊越发地热,“把你的手放下来……”身后的男子低笑一声,“哦……不许我用手吗?”她还没品出他轻笑中的意味,下一瞬,他便俯下身,咬住了她发间的簪子,缓缓扯去。簪身自浓密顺滑的乌发滑落出去,“叮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发丝骤然垂落,带出她一贯爱用的甜梨清香。许久不曾闻过她的气味了。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细细嗅着。她没有抗拒,也没有说话,只是身形不由有些不稳,似乎将浑身的力气都倚靠在他身上。“你若是生气,便推开我罢。”男子见她不语,喉间生出些涩意,不敢再有动作。她立在原地,犹豫片刻,稍稍平复心情后,却并未推开他,而是抬手抚了抚他的脸。稍纵即逝。默许般的举动令季珣怔愣一瞬,眼中溢出些欣喜。她终于……愿意接纳他了么?他弯身将她抱起来,却并未带她回床榻,而是将她抱在了书案上。屋里的书案较寻常的要高出一些,她坐在上头的时候,竟能与他平视。可当他俯身抬首之时,便变成了仰视她,而后冲她一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弱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她看见他双臂撑着书案,缓缓凑近她,咬住了她的腰带。他叼着那根素带,微微转头,扬起一条极长的丝缎。下一瞬,他齿间的丝缎便换做了她的衣襟。唇齿一层一层地剥去柔软的衣料,直至触碰到微微有些凉的肌肤。舌尖轻舐,迅速渡上一点温热。点连成线,线连成片,自上而下。她终于没忍住,轻呼了一声,只觉得没有一丝力气,他揽着她的腰,她才没至于独自歪倒了去。他帮她躺在书案上,身下垫了厚厚一层衣物。女子眸色盈盈,红唇微张,大口呼吸着,竟已任由他摆布。“你分明是喜欢的。”他握着她的足踝道。大约是想起自己方才的模样,她轻哼一声,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他再次俯身,点过丛林中的小溪。那轻哼再压抑不住,骤然放大了些,她微微仰起身子,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肩头。他偏过头,望着那双纤柔的手。“不是不可以用手吗?那阿盈是不是也不许?”他拨开她的手,压在一旁,再次俯身垂首。“唔……”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膝弯,他看她忽而紧绷,忽而放松,如此反复,直至力竭。……月色清凌凌落下,她的呼吸纷乱不堪,他亦口齿生烫,可望向她时,仍是按捺下心头的欲望,将她抱回了床榻上。柔软的被褥落在她身上,她依偎在他身侧,发觉他自己烫得吓人。“你……为什么不与我一起?”她咬了咬唇,终是问道。“我——”他握着她的手。未待他解释,她却一股脑道:“你明明是有感觉的,自你从背后抱着我的时候,我便察觉到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你骗不了我。”“还有……你甚至如今也!”她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他,他却往后躲了躲。她眸底划过一缕失望。“你为什么躲着我?”“阿盈。”他出言制止了她的话,“阿盈,我不想。”他不想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时候,与她半推半就。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男子,我可以永远陪着你,可若你并不全然愿意与我……我也不会强迫你。”她凝视着他,有些惊讶。“你为何觉得我……觉得我不愿?”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枕上,沉默不语。她想起先前自己要从床上跳走时的模样,便知他是在介怀此事,便主动往他身前凑了过去,埋在他的胸口,闷闷道:“其实……我没有不愿意。”“我从没听见男子同女子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觉得有些羞……也不曾,也不曾有人这样待过我……我……男女之事,不是素来都是女子,女子侍候夫君……的吗?”她越说越磕巴,说到最后,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又烫了起来。她竟是这般想的。季珣凝着她殷红欲滴的耳尾,怜惜地捏了一捏。“其实是有的。”他脱口而出道。其实是有的。在他们二人的新婚之夜,在他正式迎娶太子妃之时,她在洞房里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根本不记得他曾经也对她做过这样的事。他从不吝于讨她的欢心,可从前,他也羞于启齿自己待她的情意。他总觉得身为男子,更是储君,这样把小情私爱挂于唇边,是一件不符身份之事。他顾全了自己的颜面,却忽视了她的感受——当爱意不敢宣之于口,她难免会患得患失。后来,他失去她时,才幡然醒悟。小爱之于大爱,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先爱己,后爱人。先学会爱小家,才能学会爱国,爱他的子民。这样简单的道理,她默默教了他数年,却没得到她该有的爱意。他将她拥入怀中。“今后便有人会这般一如既往地待你。”“你骗人怎么办?”她一抿唇,潋滟着水波的眸子便泛上些委屈。“定不相负。”他长长叹了口气,抵着她的发顶,抱了她许久才松开。可刚松开,便见她凝着他的双眼。“那我便愿意。”下一瞬,她主动仰首吻上了他的唇,而后闭上了眼睛。他怔愣一瞬,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翻身将她抱起,吻从双唇蔓延至全身。不知为何,她只觉得他的动作温柔中带着熟悉,不会让她感觉到丝毫的陌生和不安。“我心悦你。”他护着她的后脑,探寻着她的秘密,两人的长发混在一处。“我心悦你。”他在她耳边反复呢喃着同样的话。他们仿佛分外契合,她几乎极快适应了他的节律,渐渐沉溺在那片温暖的欲海之中。“我心悦你……”持盈是伴着这句轻喃入眠的,她沉睡之前,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与他沉浮了多久,只觉得时光不过一瞬须臾。再醒来时,竟已是晌午。一睁眼,入目便是王时房中素净的纱帐和昨夜残留的暧昧。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些零碎的片段,刚抚上唇,怀恋昨夜落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触感时,门轻轻开了。她赶忙放下手装睡,而后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睛,打量着男子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端了餐盘,饭香一阵阵地飘过来,勾起了她的馋虫。他颇为端方地将餐食碗筷一一摆好,而后背对着她道:“醒了,就起来吃饭罢。”她的小动作竟未逃过他的眼睛。胜日寻春(一)持盈面上一热,一时有些局促,不知是该借着他的话起身,还是继续装睡,死不承认。“在想什么?”见她久久未动,男子干脆端了热粥来到她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