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乌云一点点吞噬掉仅存的余光,凌王府三个大字在黑沉沉的笼罩下熠熠闪光。
神龙卫是保护京城,维护治安的存在,开国以来就在秦稹手里手把手□□,现在老皇帝突然让他交出神龙卫,不免让人费解。
一支护卫京城的军队而已,作用不大,不过处处是奉旨行事,戌守龙门,但神龙卫两万人的兵力也容不得任何人轻视。
有人庆幸,眼看着凌王一家独大,朝中没有一人能与之抗衡,权势直逼皇帝,凌王孝顺倒还罢了,要是不孝,皇帝岂不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如此下去,以后怕是身居高位者都要看那位的脸色行事。
有人气愤,暗骂老皇帝昏庸无能,越活越糊涂,凌王殿下监国辅政这么久,北平叛贼,内稳百官,功勋卓著,都仅仅只是口头奖励,什么表示都没有,虽然只是收回京城军权,但凡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老皇帝这明显是在提防着秦稹,今天收军权,明天说不定还要怎样怎样了。
皇帝身体硬朗了,还未成年又资质平庸的三皇子倒是不足为惧,只是那位近来深得皇帝宠信的舒妃即将诞下龙嗣,那是公主倒还让人省心,要是位皇子,那还得了。
秦稹不以为意,他不至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不得不重视,偏偏在他大婚前收回神龙卫,还交给秦黎那小屁孩。
秦稹摇头讪笑,别人猜不透他那位越发阴晴莫测的父皇,他看不出吗,闹了半天,不就是要制衡。他那位被众人遗忘的愚钝贪玩的三弟,终于被人当做棋子推了出来,平衡朝局。
烛火摇曳,下人们低头鱼贯而出,偌大的寝殿静的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秦稹小心地掩住摇摇摆摆的灯芯,轻轻合上木窗。
鸡飞狗跳好几天的屋子,此刻骤然失了人声,惨白的月光照射进屋,添了数袅寒气,凸显几分可怖。
秦稹自嘲,倒真有几分像阎罗殿。
小槭还是一如既往躺在床上,像以前一样,又和以前不一样。半开半和的双眼,连同思绪一起不知聚焦停留在何处,身边多了一人,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此刻,唯有那人才能让半死不活的他变回活蹦乱跳无忧无虑的小傻子吧。
只可惜那人不在了,消失的连渣都不剩。
秦稹十分恼怒,这些天在那帮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一干人那憋出的火气直冲脑门。他想揪下躺在他床上,一刻也不清闲去想别人的小傻子,想左右开弓扇他几巴掌,叫他不知好歹,不知是非,整天无理取闹,扰他忧心。
这小东西霸占他的床,还占据了他的心。
怎么会有比他还要霸道的人。
手扬起来,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他却像以前一样,下不去手,大手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隐藏的柔情。
“小笨,今天好些没?”秦稹伸手轻抚他的侧脸。
小槭躲不开他的手,过了好一会,沙哑着嗓子问道,“萧慕呢?”
“如你所愿,”小傻子肯开口说话,他十分欣喜,秦稹低头亲亲他泛白的小嘴,“走了!”
小槭声音软软的,听不出起伏喜悲,“真的?”
“自然是真的,哥哥还能骗你不成!”
小槭冷哼,没有做声。
“不相信哥哥?”
还是那套老旧的哄人小把戏,只是他不是他的小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小笨蛋。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居然会觉得他会一而再再而三上他的当受他的骗。
不,兴许是他自己傻,要不然怎么会当时心慈手软,对豺狼抱有一丝希望。
小槭甩开他的手,慢慢坐起来,“我信不信又能拿你怎样呢?”
空墙上的黑影随着烛光轻晃,不知是风吹,还是人动。
秦稹敛眉,“你怪我?”
“噗嗤——”满脸苍白疲惫的小美人,露出十分张狂的笑容来,笑道,“你在和我说笑吗?”
“……”秦稹神情复杂看着他,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小美人的笑让他感到陌生感到悲凉,凉彻心扉,冻得他全身麻木,连喜怒哀愁都不知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