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国安忍无可忍,“夏瑛,结婚这么多年,我一直对你对囡囡都尽心尽力,你不喜欢真真我知道,我也一直是让她忍让你,从来没有拿她的事情跟你吵过架。真真离家出走,你一句话,说不找了就不找了,我也没有再多说一句!现在我女儿一个人在外带着然然走投无路,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回来,你就不能权当积点德吗!?”
“积德!?”夏瑛尖锐道,“你还有脸跟我提积德两个字?你自己去问问你女儿,到底是走投无路才把她儿子送回来,还是现在找到下家了不方便带着拖油瓶才想起我这个甩锅的地方!我夏家,不是给她徐真收破烂的地方!”
徐国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粗糙的双手紧紧握着顾亦然的手,气得嘴角颤抖。
夏瑛上前一步,弯腰一手将地下的行李箱哐当摔开,小男孩的衣服散得一地都是,夏瑛指着地上的衣服,“你自己看看!她到底是准备回来住几天,还是把这个孩子丢到咱家散手不管了!?”
她一脚蹬开行李箱,气势汹汹地上前指着徐国安的鼻子咄咄逼人道,“我告诉你!徐国安!这个不干不净的孩子,休想留在我夏家!你让他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滚到他那个混混爹跟荡。妇娘那里去吃饭,别弄脏了我夏家的门槛!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我夏家还要脸,这么大一尊菩萨,我这方破庙收不住!”
夏瑛一把上前,将顾亦然从徐国安的身后揪出来。
顾亦然一张小脸煞白,没有哭,只是木然呆滞得很,踉踉跄跄地被夏瑛扯出来。
徐国安怒斥,“夏瑛!你再动一下试试?”
“动一下?”夏瑛冷笑,“如今过河拆桥,吃饱了饭有了力气跟我反着干?徐国安,当了几年的老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出身好的人了?你那一破本子农村户口,若不是跟了我家,你和你女儿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儿了!”
夏纯坐在继父身后的沙发上,看着继父的肩膀一点点无力地垂下来。继父在母亲面前,从来都没有一句发言的权利。
夏瑛把地上那一堆散落的衣服像赛破烂一样往箱子里一收,扯着顾亦然便往门外走,满院子的邻居听见动静,纷纷从家中出来凑热闹,一院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只是冷眼看戏。
夏纯从房中走出来,挤过满院子看热闹的邻居,望见夏瑛面色铁青地带着顾亦然出了院子大门,松开他的手,将夏徐真带来的行李一扔,冷道,“你就在这里等着你妈接你回去。”
顾亦然孑然一身站在院子门外,身边堆着摔开的箱子,沉默安静地站在那里,他对面是满满的一众大人,可是却连一个帮他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十四岁的夏纯站在人群当中,看着那个秀气的小男孩,突然感觉他就像是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异类一样。
顾亦然沉默地抬起头,声音有淡淡的沙哑和颤抖,像是祈求一般地询问,“要是我妈妈,不来接我怎么办……”
“那你就自生自灭。”夏瑛冷酷道。
身后的邻居们顿时叽叽喳喳地聒噪起来,夏瑛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走了,一旁的邻居纷纷让路。
经过夏纯的时候,夏瑛狠狠瞪了她一眼,“待在这儿干什么?滚回去写作业!一会儿该吃饭了!”
夏纯一哆嗦,赶紧点点头,跟着夏瑛走了。
走到一半,她却鬼使神差地扭过头来。
顾亦然站在身后人潮包围当中,瘦小的身躯深深躬下去,将落在泥土灰尘当中的衣物一件件收拾好,放进行李箱当中,没有哭,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
*
一顿晚饭,一家人从来没吃得这么气氛尴尬。
饭桌上,徐国安只是一杯又一杯喝着闷酒,夏瑛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给夏纯夹肉,故作不在意地嘱咐她多吃点,夏纯低头扒饭,也不敢说话。
饭后,徐国安收拾碗筷,打扫厨房,夏瑛因为家里修理厂的几个业务在跟客户打电话,夏纯洗完澡便待在自己狭小的卧室当中吹着电风扇写作业。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书桌旁边的小闹钟里的时针已经指向八,夏纯的暑假作业潦草照着答案抄了两笔,可是一颗心却全然不在这里。
窗户外传来别家的狗吠声,身边旧风扇的发电机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夏纯放下笔,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
客厅里没有人,旁边卧室里是夏瑛打电话的说话声,厨房的灯亮着,应该是继父还在忙。
夏纯猫着脚步,从客厅里悄无声息地溜出去,顺手拿了一把手电筒。
落日之后的天气凉快很多,晚风浮动,院子里那株硕硕大老榆树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院子的大门还没落锁,只是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