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辛退后一步,忙道:“这是奴才无用,才令得芈八子、公子稷受苦。”
否则的话,燕国迢迢数千里路程,没有她在身边,以嬴稷十来岁的年纪,根本逃不开有心人的阴谋算计。
今日朝堂之上,芈姝就要宣布嬴稷入燕为质,她必须要赶到朝堂之上,及时在他们说出此事之后,在群臣面前,要求母子同去燕国。
芈月眼眶湿润,她借转头之机拭泪:“缪辛,有劳你了。”
原本站在最后面的内侍上前一步,抬起头,正是缪辛,他低声道:“八子,咱们走吧。”
早有准备的芈月看见四名内侍进来,就已经站起来。
守卫已经对近日来芈月频频被带走的事情见怪不怪了,连令牌也不验就让开了。
而此刻,常宁殿庭院中,四名内侍走进来,向守卫出示令牌:“惠后有令,带芈八子。”
咸阳殿外,群臣已经聚在一起,随着晨钟响起的声音,一个个走进殿中。
凌晨,钟楼上晨钟响起。
这一夜中,咸阳宫内外,不知有多少人在密谋、奔走、策划、调兵。
傍晚,女萝去膳房拿晡食,去了很久才回来。芈月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院子里蝉鸣叫得欢,掩盖了屋内的絮絮密语。
芈月叹道:“子稷要去燕国为质,明日殿上就会宣布。我不能和子稷分开,因此我也要想办法和他一起去燕国。计划有变,你去通知缪辛、魏冉,当依计行事……”她的声音低了下来。
女萝大惊:“出了什么事?”
芈月冷笑:“我所有计划的前提,就是当她是一个正常的人,会为了她儿子的江山稳固而妥协。便是她愚蠢,至少樗里子还有太子荡,会懂得顾全大局,制止她做得太过。没想到,她和她的母亲一样疯狂,一样没有理性。而樗里子——他实在叫我失望,我知道太子荡是无法阻止他母亲的,却没有想到,樗里子竟连昭阳的手段都没有。这个人……所有的聪明才干,都用在了为君王效力上,却没有足够的强横与手段啊!”
女萝一惊:“如何晚了?”
芈月却长叹一声:“晚了。”
薜荔在室内忙来忙去,借以把风。女萝则拿着帕子为芈月拭汗,借机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已经派人联络上了魏冉将军和巨子,若是八子一声令下,便可将这咸阳城搅得大乱,再加上诸公子皆有私心,必可逼使惠后不得不让诸公子就封。”
芈月一回到房中,便整个人脱力躺下了。
回到常宁殿中,依旧是守卫森严,如今能够进殿在芈月身边服侍着的,也只有她从楚国带过来的两个侍婢女萝与薜荔了。
一叶落,而知秋季至。这个夏天,过得真是漫长啊。
风将几片树叶吹到芈月脚下,芈月俯身捡起一片叶子,轻轻一叹。
四名内侍押着芈月走过长长的宫巷,忽然一阵风起,刮得一名内侍手中的灯笼都熄了。
芈姝说了半日,见芈月神情冰冷,自己也没趣起来,便挥挥手令人将她带了出去。
芈月面无表情,连眼神都是一片死寂。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芈月戏谑地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也去燕国吗?哈哈哈,怎么可能?是啊,樗里疾倒是维护你们,我自然不能不给他面子。让你儿子去燕国,想必他会放心。可是这一路上冰天雪地,千里迢迢,但愿你的儿子有命能够活着到燕国。至于你嘛,你会永远永远地留在这秦宫之中,还有那魏氏,还有那些曾经得意过的贱人。你们要每天在这椒房殿中跪在我脚下,看着我贵为母后,看着我儿君临大秦,看着我子孙承欢膝下……而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你的儿子是生是死,是苦是痛,是穷是辱!这样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媵就是媵,别妄想爬到正室的头上来,更别妄想翻身!”
芈姝捂着嘴,忽然笑了:“说到燕国,我忽然想到一首诗:‘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其实,这首诗,应该是我送你归楚更为适合啊!我想,没有了你,我以后一定会觉得有些寂寞的……”这首诗出自《诗经?邶风》,据说是描述卫庄姜送戴妫归国,姐妹情深、依依不舍,此时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充满了恶意和嘲讽。
芈月缓缓摇头:“我的确猜不透。”
芈姝道:“燕国。”见芈月露出了惊诧之色,她咯咯地笑了起来,“觉得奇怪吗?燕国有孟嬴,可一向与你交情不错。”
芈月摇摇头:“不知道。”
此时芈姝见芈月进来,却不说话,只拔下一根金簪,挑动着铜灯里的灯芯。好一会儿,才用悠然的口气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儿子要去哪儿为质?”
芈月被带出去以后,便在偏殿等候,过了半日,才又被带回去见芈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