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出了鹿台山,终于找到大路。程宗扬牵着走骡在前领路,萧遥逸银鞍白马跟在後面,两人一个灰不拉叽的帆布牛仔服,一个上好的贡绸丝袍,活脱脱一副马伕与公子哥儿的派头。只不过萧遥逸鞍旁架着两根树枝,上面挑着几件未乾的衣服迎风招展,让武二很是冷嘲热讽一番,说小侯爷骑的这是带翅膀的天马,拉风得都快飞起来了。
萧遥逸只回了他两个字:村牛!
上了大路,渐渐能看到行人,大多都是背弓带矢的劲装大汉,三五成群,看样子都是去苍澜的方向。道上相逢,那些江湖汉子没有半点遇到同路的喜色,反而各自戒备。
无论宋国还是昭南,疆界都没有越过鹿台山,简单说,这里就是没王法的地界。偶尔看到有人交手,不想惹事的程宗扬早早便绕开了。他这次带的骡马多,虽然折损了一半,还剩下两马一驴五头走骡,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不是武二的样子看上去很能打,恐怕早有人出手了。
第二天起,周围的景物渐渐变得荒凉。树木越来越少,接着消失,然後连青草也变得稀疏。到第四天,乾脆连草都看不到,眼前只有裸露的红土,成了彻头彻尾的不毛之地,要不是带足了粮食和饮水,众人早就被眼前的荒凉逼了回去。
第四天傍晚,众人终于到达苍澜所在的浮玉山,才算见到一点绿色。由于明天要越过雾瘴,程宗扬决定在山下宿营,休养一晚。
抱着相同的念头显然并不止自己一个,夕阳还未落山,山脚宿营地已经有了四五伙人,把个不大的营地占得满满的。
“老头,你不是说这地方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吗?这一路咱们可碰见不少人了。”
朱老头眨巴着眼道:“兴许是赶上镇里开集?”
“什么开集?”
“镇上人也要粮食、盐巴、用医用药。苍澜镇不产别的,就守着一个太古泉古阵,留在镇上的人靠着从里面得的东西和外面的客人交易,换些衣料吃用。”
“你就扯吧。你瞧这些汉子像是赶集的吗?”
“那可说不准。”
程宗扬懒得跟他瞎扯,找了处背风的位置先把钎子打上,拴好骡马,然後打上木楔,准备搭起帐篷,身後忽然有人喝道:“这里已经被我们铁马堂占了!劳驾换个地方!”
朱老头一缩脑袋,钻到驴屁股後面。
程宗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疲惫不堪,闻言顿时心头火起,沉下脸道:“先来後到,还是劳烦尊驾换个地方!”
几名劲装大汉脸色不善的过来,为首一人挑起拇指指着自己胸口,傲然道:“我是铁马堂副堂主铁中宝!叫你主子过来说话!”
程宗扬一怔,这才意识到他们把小狐狸当成自己这群人的主子了,他没兴趣和这些人废话,一转身,利落地叉手道:“请爷示下。”
萧遥逸更乾脆,扬起马鞭,“武二!扁他!”
铁中宝怒喝一声,拔步冲来。但有人比他更快,只见一条猛虎般的大汉从那公子哥儿身後跃出,身体一横,直接把铁副堂主撞得倒飞出去。
铁中宝飞出数丈,“篷”的摔在地上,又像皮球一样连翻了几个跟头,趴在一滩烂泥中,不知死活。
武二郎摸了摸颈後的虎斑,眼中凶光四射,接着猛地伸长脖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那几名铁马堂的汉子还没动手就被吓住了,听到这声虎啸,顿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武二这一下震慑全场,周围投来的目光少了几分贪婪,多了几分畏惧。敢来太泉古阵的大都是亡命之徒,苍澜又是无人管的化外之地,看到这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都存了几分歹意,见到武二郎出手才收敛起来。
武二郎在外面扬威立万,程宗扬连头没抬,他找好位置,往四角打下木楔,撑好帐篷,然後一手扶着小紫,一手从黑珍珠马鞍後取下一隻小巧的铁皮箱,扛在肩上送进帐篷。
帐内铺着隔潮的狼皮垫,小紫踢掉鞋子,赤足坐在垫子上,然後张开双手。
程宗扬像散架一样倒下来,一头扎在小紫膝上,嘟囔道:“奶奶的,可累死我了……”
小紫轻柔地替他按摩着头部,“累了你就睡好了。”
“哪儿敢睡啊。死老头屁事不管,武二那厮只管自己吃饱。小狐狸受了伤,就是个绣花枕头,蒙人还行,风大点儿就能把他吹倒。”
“闭上眼,别说话。”
程宗扬躺在小紫腿上,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忽然武二伸头进来,“咋不做饭呢?”
程宗扬抄起一隻靴子丢过去,“你大爷的!”
武二郎一把接住靴子,“我不就问一声嘛。”看到小紫白了自己一眼,立刻拍着胸膛道:“老程你歇着!今儿的晚饭包我身上!”
萧遥逸抱着手臂,口气风凉地说道:“哎哟,二爷做饭?我没听错吧?”
“谁说做了?小子来吧,瞧二爷的!”
武二郎大眼扫了一圈,然後大摇大摆朝旁边一处帐篷走去。
那处帐篷只有三个人,一个老者带着两个年轻後生,见他过来都戒备地把手伸背後,握住兵刃。
武二郎哼了一声,“姓铁的呢?让他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