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安柏微登时睁大眼睛:“你不早给我说?”
“你闭嘴听我说。年纪轻轻怎么话这么多?”杨乐佩嫌弃道,“昨晚陆辙是醒了没错,但没大有精神,喝了点水又睡过去了,其间什么话都没说,问他什么也都没回答。过了会儿,他开始说梦话,我耳背听不清楚全部的,但好歹听见个词,想知道吗?”
安柏微眯起眼:“你说不说?”
“说说说。”杨乐佩怂了,“他在叫江队。”
安柏微神色一僵,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江队?”
“嗯,江队。”杨乐佩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就是江队。”
安柏微皱起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你觉得他想起来的可能有多大?”
“那不好说。”杨乐佩靠在墙上呼出一口气,脸色凝重起来,“裴慕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以后得防他一手……局里的人哪个不脏?谁知道那帮人心里在想什么。”
“我真希望小辙永远想不起来……”安柏微嘟囔着,“没别的事的话,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回到雁北还有好多事要处理,陆辙我来照顾。”
杨乐佩啧了一声:“你得让他面对现实,我的安队长。”
安柏微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等杨乐佩走远后,他没急着回房间,而是靠在走廊上抽了根烟,最近他抽烟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心里总是蔓延着莫名的焦躁,而这种焦躁终于在进门看见江朔抱着陆辙的时候爆发了。
陆辙俨然已经醒了,江朔就站在他对面,笨拙地把手放在陆辙肩膀上轻轻拍着,乍一看见安柏微进门,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脸涨得通红,慌乱解释道:“安、安队,不是我,是、是副队……我才……”
安柏微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走过来,沉着脸给江朔使了个眼色,江朔有些不舍地松开陆辙,小步小步蹭出了房间,最后带好了门。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
安柏微低下头去看陆辙,从他进门开始,陆辙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坐在床边发呆,两只眼睛红红的,睫毛被泪水纠结在一起,脸上有几道湿湿的泪痕。
他心里突然像是被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安柏微知道陆辙不是爱哭的性格,这么多年以来,他见过陆辙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现在,他千方百计宠着爱着的人,就这么呆坐在床边无声地流着泪,像是个破旧的布偶,柔弱又无助。
安柏微明白为什么江朔会抱着陆辙了,这样的陆辙实在太需要一个拥抱了,任谁见了都会不假思索地给予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安柏微察觉到陆辙在颤抖的时候,他已经把对方拥在自己怀里,安柏微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沙哑又小心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墙上钟表的分针磨磨蹭蹭地走过一个小格,陆辙在一片寂静中说。
“我杀了江队。”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不需要声带颤动,安柏微登时将陆辙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这人嵌入自己骨血一般,心里痛得仿若有千刀万剑戳刺深扎。
“那天晚上,没有星星和月亮,我站在废墟上,江队被人围住没办法逃走。我瞄准了江队的脑袋,砰的一声,子弹从太阳穴穿过,黑红的血喷了出来……”陆辙低声喃喃,“是我杀了江队,是我……不是别人,就是我,我杀了我的老师,是我……”
安柏微扶住陆辙的肩膀,双目赤红:“那是不得已的情况,陆辙,那是你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江队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