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然的眼睛越瞪越大,猛地向下,就从暗格里蹿了出来,比豹子的速度都快,看得苏岑直咂舌:“真是的,女鬼也是女的啊,本郡主在这里给你好心保媒,你看看你……啧啧,怪不得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祈然吞了吞口水:“你……你真的是鬼?”
苏岑瞧着,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亏你还是血煞楼的楼主,连这都信?是你傻,还是本郡主说的真有这么像?”
白祈然愣了好久,才气得狠狠闭了下眼,默默回到暗格里,重新躺了进去,幽幽一推,把自己重新藏在了床榻下。
苏岑踢了踢暗格的边缘:“喂,真生气了啊?”
暗格里无声无息的。
苏岑拖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在上面,继续踢:“不就开个玩笑吗?至于么?”再说了,她其实也算是鬼,虽然只是半鬼,可没算是说假话,可她要真说了,估计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那她到哪里再去找心头血?
白祈然藏在暗格里不出声,苏岑踢了几下,也觉得没劲儿。
重新回到桌旁,倒了杯凉茶,喝了口,没品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凉飕飕地往心窝里灌,却能很清楚地把心底的烦闷给压下去。
许是房间里太静了,白祈然慢慢打开暗格,探出个脑袋来:“你真的不是鬼?”
苏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咸不淡道:“我是鬼。”
白祈然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仰着头看着房梁,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苏岑也没这个心思,只是房门外,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了琴声,婉转悦耳的琴声,熟悉而又陌生。苏岑攥着手里的杯盏,突然狠狠一握,杯子赫然碎在了她的掌心内。
白祈然一愣,望着她五指间流出的鲜血,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苏岑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拿起一旁的锦帕擦拭着手上的血渍:“手滑了而已。”
“真的?”
白祈然却是不信,又谁能手滑到能把杯子捏碎。
琴声不时地传过来,苏岑的脸色并不好,却并没有再表现出异样来,白祈然多看了她几眼,看她的确没怎样之后,才重新闭上了眼。耳边听着那琴声,只觉得好听,琴技娴熟,至少弹过十年以上的琴。
只是突然想到什么,白祈然睁开眼,这里怎么会突然传出琴声?
他愣了一下,想起来这里对面的流云阁里,此刻住着的似乎是那个叫夏竹的婢女所说的新夫人?他转而想起苏岑刚才的怪异,也就有了解释。他重新睁开眼,歪过头看向苏岑:“口是心非,我还真的以为你不在意。”
苏岑歪过头:“什么?”
“墨修渊那位新夫人,这是她在弹吧,你吃醋了?吃墨修渊的醋?我劝你一句,他是寡情之人,你如果没有陷进去的太深就……喂,你干什么?!”白祈然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个杯子砸了过来,他躲闪开,杯子碎在了暗格里,到处嘭溅的都是碎瓷片。白祈然气得只咬牙:“你这女人发什么疯?”
这让他一会儿还怎么睡觉?
苏岑怒极反而笑出声:“我发什么疯?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白祈然回头想要和她理论,可目光落在她泛白的脸上,不知为何,心蓦地揪了一下,薄唇抿了抿,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可关于墨修渊和那新夫人的话,他却一口没有再提。
苏岑绷着身体看他埋头一点点把碎瓷片捏了出来,再重新躺了进去,房间里再次静了下来,她无力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情怔怔的。无力、不甘,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最气的反而是自己。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她能保持住清醒,她以为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恨,可不过是一首相似的曲子,不过是……
她竟然就乱了分寸!
一种空茫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苏岑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房间里再次传来一声轻响,她抬起眼,就看到白祈然不知何时又重新坐起身,望着她,用力地揉了揉脸,差点把那张俊脸揉出褶子来。苏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他揉完脸之后,竟是站起身,从角落里翻出一个药箱,找到纱布,拉过来一个凳子,然后径直抓过她还在往外冒着血珠的手。
先拿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把上面的血渍擦拭干净,再涂上药,才开始包扎,边包扎,还是忍不住道:“真怀疑你们这些女人,到底看上墨修渊什么了,他冷血无情,做的事又心狠毒辣。可偏偏一个个的飞蛾扑火……”
苏岑怔怔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纱布在她受伤的掌心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脑海里,仿佛又闪现出很多年前,她回头的刹那,少年温润的笑容,仿佛一道光直射入心底最深处,像是一根芒刺,再也拔不出来。
她仿佛被眼前的气氛蛊惑了,喃喃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一滴泪啪嗒砸在了白祈然的手背上,他的动作僵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着那滴泪顺着他的手背向下滑,坠入到地面上,溅起一朵惨败的水花。
他怔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却觉得那滴泪,像是有什么划过心间,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半天,他才哑着声音道:“你乱想什么呢?你们才认识多久,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你从没有看清楚这个人而已,看你平时听聪明的,怎么突然就钻了牛角尖了?”白祈然絮絮叨叨的说着,没有细细分析苏岑话里的深意。
苏岑没有说话,而是偏过头,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茫然与恍惚,最后眼底慢慢恢复了清明,是啊,她是苏岑,她不再是颜云惜,而墨修渊也不再是墨修渊。
深吸一口气,她嘴角漾开一抹笑,鬼魅森然,却又妖艳无比。
仿佛开在三生桥边的鬼魂之花。
等手上的伤口包扎好,苏岑已经恢复了正常,抬起手看了看:“以后要是血煞楼混不下去了,你可以去当个大夫,包扎手艺不错,勉强应该能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