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电了。林冬不敢走,怕他来了找不到自己,十点多,看门的大爷要关门了,她走出演奏厅。短短几小时,世界裹了层白衣。她没有带伞,站在宽敞的屋檐下,看着大雪纷飞。好冷。林冬搓了搓手,双手夹在胳肢窝下取暖,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近十一点,灯灭了,人也走光了,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下路上的路灯,只剩下灯下晶莹的白雪,很美也很凄凉,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林冬倒吸口气,凉飕飕的,胃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吸了凉气的原因。她感觉他不会来了。刚要走进雨雪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他撑着伞,走在纷扬的雪下,身影模糊。看清来人,她莫名有些失望。“小舅舅。”回去的路上,她胃疼的厉害,何信君送到她到医院挂水,林冬睡着了,他就一直在一旁守着她。夜里十二点,林冬醒了。何信君放下手里的文件,“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林冬摇摇头,口干舌燥的,“给我倒杯水。”他出去接了杯水回来,扶起林冬坐起来喝。“慢点喝。”何信君心疼的看着她,“我就不该由你任性,都这样了还去跳那个干什么。”林冬放下水杯,继续躺下。“大雪了还一个人站在外面,你总是叫我担心。”林冬撇了下嘴,“谢谢你喽。”何信君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又想起今天早上在酒店的时候,他咽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就你在么?”何信君手顿了一下,“嗯。”她闭了会眼,要坐起来,何信君按住她的肩头,“又要干什么?”“我没事了,不疼了。”“躺下。”她沉默的注视着他,没有动弹。“没事也躺下。”“我手机呢?”“怎么了?”“有人给我打电话吗?”“没有。”“短信呢?”“也没有。”她有些失望。“你指他?”“嗯。”“没来看你演出?”“说好的来的,可能有什么事情,手机也关机了。”“工作忙起来,可能就忘了。”何信君把被子给她往上拉一拉,轻声慢语,“我就是这样。”林冬没说话。“大姐二姐听说你的情况都很担心你,让抓紧时间回去,如果明天身体没大碍,我们就走。”“就在这里做不行吗?”他表情严肃,“不行。”“为什么?”“我不放心。”“医生说这种手术已经很成熟了。”“我不放心。”他重复道。“……”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与他沟通。“我请了一位专家,明天一路陪同,不会有问题。”她闭上眼,不想说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她转过身,不想理他,。何信君默默看了她几秒,走了出去。…第二天早上七点,林冬精神好很多,和何信君,医生一起去机场,中途她让老周把车开到东闲里。“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快点。”何信君闭着眼,靠着椅背,听不出情绪来。“嗯。”她走下车。雪越来越大。林冬撑着伞走进巷子。雪白的一片,全世界变得格外明朗,她心情很好,感觉漫步在这条通往他住所的小巷中非常的浪漫。可是他家大门紧锁着,透着门隙往里看,里头门也紧关着。不会还没起床?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了,不应该啊。于是她给秦树阳再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林冬抬手敲敲门,大铁门凉的手疼,她裹了裹袖子,继续敲。里头旺财在叫。“秦树。”听到她的声音,狗不叫了。“秦树。”“老四。”“亮亮。”家里没人。或许出门了?或许昨夜加班一宿没回来?或许有其他什么事情。林冬站在门口,左右看了一眼。白色的东闲里,没了往日的破旧,完全变了一个样,变得她有些陌生了。她看着身边的小树,枝桠上积着厚厚的雪,树干太细太脆弱,被雪压的弯了起来,突然承受不住压力,折断了。一截树枝掉在雪上,伏落着,她弯下身把它捡了起来,握在手心,冰凉冰凉的。你会疼吗?林冬看向树的断口,突然心里莫名的难受。树啊。疼不疼。…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一个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妇人远远的打量着林冬,碎步朝她走了过来,她嗅了嗅鼻子,一吐气,一大团子热气扑出来。“姑娘。”林冬扬起伞檐。“你是小秦女朋友吧。”“对。”“在这等他?”“嗯。”“你别等了,他不在。”“您知道他在哪么?”“老家出事情,好像连夜回去了,不知道怎么了,应该有什么急事。”“噢,谢谢您啊。”“没事,大冷天的,瞧你冻得,别感冒了,赶紧回去吧。”“好,谢谢。”“不客气。”妇人搂着棉袄,笑着走了,走几步掉头看她两眼。林冬又站了几分钟,她给秦树阳发了条短信。【秦树,我先回伦敦了,过些日子再回来,你忙完了再找我】她收起手机,看了眼大铁门,转身走了。车还在巷口等,林冬上了车,何信君突然握住她的手,“那么凉,我给你暖暖。”她抽出手,“不用。”何信君愣了一下,看向她手里的一截树枝,“握着树枝干什么。”林冬抬起手,她也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一直握着它。何信君把树枝拿了过来,未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它扔出窗外了。“你干嘛呀。”林冬下了车,把树枝捡了回来。何信君轻笑,“不会是想带回伦敦吧。”“这是秦树家门口的。”林冬把它揣进包里,何信君又把树枝拿过来扔了出去。“什么都玩,你不是小孩子了。”“老何!”“开车。”他对老周说。“好。”林冬闷闷不乐的背对着他,脸朝着车窗靠着。“你睡会吧。”无声。他清笑,“小孩子。”…何信君送林冬和医生到机场。“就拜托你这一路照顾她。”“放心吧。”医生说。“老何,你不走?”林冬问他。“我还有点事,明天回,那边的事我都打理好了,你先回去,大姐二姐会去接你。”“好。”“安心治病,别想其他的。”“噢。”他们走了,何信君坐回车里,轻皱着眉,心情很不好。“先生,现在去哪?”“回去酒店。”“好的。”……巷口,那穿黄棉袄的妇人与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男人手里拿着一沓钞票在数,妇人眼睛发光的看着他。“这些,给你的。”他把钱交给她。“谢谢谢谢。”她开心的眉飞色舞。“走吧,就当没这回事。”“这我清楚。”她把钱揣进棉袄口袋里,拉好拉链,拍了两下,笑的眼尾一道道皱纹,“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何信君回到酒店,他喝着红酒,单手插在裤兜里,心平气和的看着窗外的雪景,素净,洁白,一尘不染。我的小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啊,有人把她弄脏了。不行,不行啊。他在等一个人。两个小时后,门被敲响。人来了。他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依旧淡定的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