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卡佩转过头,趟着步子推开了走廊尽头一扇小门。开灯后的屋内倒是亮堂的很,这间屋子大概是准备室之类的,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箱子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组织标本泡在黄色药水里,完全没有了生前的张牙舞爪,显得出乎意料的和谐。角落里的三只木桶盛满了血液以及露出来的肉块、骨骼、皮肤等东西,一旁的显微镜通着电,反光镜带着刺目的光芒。解剖刀搁在操作台上,也是血点片片。很显然,白大褂上的痕迹就来源于此。“送来的样品里面有一部分脑组织,提取了脑脊液后,我们解析了它的记忆。”卡佩将平板递给西瑞尔,在他翻看的时候开始介绍。‘解析记忆?新技术?’西瑞尔皱了皱眉头,接着听卡佩讲解。“还原记忆后,我们发现它曾接到了一位高级兽族的指令,这才有了今天的战斗,而这位高级兽人的形象就是它。”屏幕里,一张不甚清楚的留影里,兽族以仰视的姿态趴伏在地上,眼中的对方身材高大健硕,只能看到兜帽之下的尖嘴面具。“他们管它叫大国师,你应该有印象吧,三年前活捉回来的高级兽人曾经说过,可惜它在一场爆炸中死去了。”卡佩神色不明,未尽的言语透着无限的遗憾。“嗯,”西瑞尔简短地应了一声,继续翻看平板上的内容。“兽族拟态的事情,这边的检测仪正在制作,估计能派上用场。”卡佩也不催,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拉开了抽屉。“兽族拟态?”西瑞尔很不解。“是中央科研所发来的,”卡佩‘咣当’一声合上了抽屉,伸手将纸质版的研究报告递给他。“兽族通过伪装成虫族的模样,潜伏进社会,为祸一方。”卡佩大概猜到了他们是个什么状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尽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若是潜伏进军队,就麻烦了,仪器的事情还要多拜托你。”西瑞尔暗自心惊,面上却十分平静,合理诉说着自己的担忧。“嗯,多给我采集几份样本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提到样本,卡佩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好,一定。”西瑞尔道了别,回到了地面上。“西瑞尔?……西瑞尔!!!”军雌疑惑地转头,只见得林凛的影子。“我找你很久了,我的大救星,快和我来。”林凛飞一般奔向他,拽起胳膊,半托半架地把他扯进了离他们最近的小屋子。“什么事这么咋咋呼呼的?”西瑞尔踉跄几步,跟着他的速度跑了起来,只剩一点尾音夹在耳边的风里。“一个采访,人家非要采访咱们军团,虽然拒绝过了,但是董事会“阁下,明天还是多带几个随侍跟您一块去吧,那几个现在都站在纪斯玉一边,万一被激怒失去了理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您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文森特跪于地,低着头一字一句道。霍根随手在文件上敲了几个字,一边悠闲地呷了一口茶水,目光随着滚动的光标移动,举手投足间却是一股子漫不经心,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小贵族的卑鄙手段。“呵,”雄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他们真的很像鹌鹑,”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是刚刚好能让文森特听见的程度。“纪氏和如同兰斯家族一般的贵族没有那么大的体量,本来不值得如此费心,但是一旦和兽族扯上关系,就不得不谨慎对待。否则以他们的身家地位,都没有见到我的机会,明白了吗?”霍根琥珀色的眼珠微微下压,寒芒毕现,如利刃般狠狠扎入皮肉,无形的威压和气势很快便给到了地上跪着的雌虫。“明白,那我明天和您一道吧,也多一双眼睛帮您盯着点他们的小动作。”文森特稍稍探了探头,尝试着建议,眼底亮了亮,不自觉地生出几分期冀。其实他本来想说:您已经连轴转四天多了,若是在这些事上劳心劳力,身体不知道要亏损多少。可他想了想,这句话多少带了点‘身体不行,脑子生锈’的含义,公爵阁下听到了这层意思,大概会不太高兴,到时候因为这一个小点,濒临崩溃的身体也许会有一连串的大反应。身为管家,在任何方面都应该以公爵阁下的安全和身体健康为考虑的第一位。“去那里不过是个必要的流程,我跟他们没什么话可说,也用不上什么材料,集团里有个新项目的竞标得有人盯着,你去做那个。”霍根收回了视线,房间里的压抑气氛便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不留一点痕迹。雄虫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文森特挺了挺腰身,头却垂得更低了。门牙不自觉地嵌入了下嘴唇,冒出了几串血珠子。不过好在,霍根的这句话并没有把路完全堵死。当听到‘……竞标得有人盯着’的时候,文森特那落入绝境的的心情在那一刻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过他还是很不甘心:‘雌君都已经离开半个月了,为什么雄虫却反而更加无视我的存在?不都应该再寻找一个情感寄托,抚慰心灵嘛?苦等的无奈最终融入了呼吸,化作一个‘是’字,一点一点泄露在外,无人所知。……夏日的阳光明媚又热烈,不过早上七点,便已经将耀目的光泽投射在大地之上。叶脉上镶嵌了一层金边,连带着普普通通的枝叶也贵气了起来。后门处,幽深的石子路被梧桐树干所遮挡,点缀于其间的数株大叶栀子吸收了绝大部分的炙热光线,给了这里一片绝无仅有的清凉。可是,再清幽恬静的景色,在特殊的心境里也会变成另一种烦心的事物。而无人欣赏的花园,却也只是一座生命的废墟、埋骨之地罢了。霍根紧了紧领带,不紧不慢地登上飞行器。他甚至连公文包都没带,连样子都懒得做,两手空空,就这样毫无所惧。毕竟人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威慑。飞行器缓慢地移动,霍根皱着眉头倚在车窗上,相当快速地在这极其细微的颠簸中陷入了浅眠。他是在闹铃响了三遍之后才悠悠转醒,车队已经落地,从里面前前后后下来的彪形大汉面朝外背对车身,在他的飞行器周围团了整整三圈,默不作声地站着,只等着里面的公爵阁下吩咐。他们注视着投来探究目光的行人,成功吓退了一批又一批好奇的生物,而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阵型,让人觉得呼吸都紧促了三分。霍根只是轻叹一口气,揉了揉有了印痕的脸颊,待印子消失后才推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