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孩们和她们两口子共睡一铺炕上时,有孩子躺在身边,她还会觉得安全些,如今孩子们都成了亲,有了自己的房间,这上屋主人的屋里,只剩下她和丈夫两人。
她和丈夫已经十几年,没有过什么事儿了,不过,她知道,刁蛮的丈夫,从没对她断过邪念,只是因为孩子们在身边,碍眼,他才不敢放肆。
如今孩子们都离开了这铺炕上,她又没有法跟着孩子们出去住,一到夜里,心里就害怕得了不得。
为了防范丈夫,自打孩子们成亲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再脱衣服睡觉了,每天夜里合衣而卧。
安全起见,她又找来一条结实的腰带,趁家里没人时,悄悄地把腰带缝到裤腰上,每天睡觉前,都要把腰带系上死扣儿。
尽管这样,老海怪媳妇,还是担心丈会趁机她睡实的时候,偷袭她,自从孩子们结婚后,每天晚上,她就不敢睡得太实。
一天夜里,她觉得在迷迷糊糊、似睡未睡的状态中,有一只大手正在抚摸她的胸部。
这一摸,可把她吓得不轻,睡梦中惊叫了一声,“谁?”随后她也惊醒了。
可当她醒来时,分明听见炕头儿那边躺着的丈夫,发出某种均匀的鼾声。
老大两口子,住在西屋,听到母亲的惊叫声,老大最先跑了过来,惊觑觑地问道,“妈,刚刚,你怎么啦?”
“没怎么,”母亲抚了抚胸口,说道,“刚刚我做梦了。”
“哦。”老大见母亲这样说了,转身回屋去了。
此后的夜里,就安静了不少。
新年到了,三十上午,老海怪把宗谱取出,掸掉上面的灰尘,挂到堂屋的后墙上。跟着又吩咐儿子们,把高桌横过,当作供桌。
妻子在宗谱下的高桌摆上供品。供品的两端摆上烛台,前面摆上木质香炉。
孩子们用面粉打成的浆糊,在门上贴门神,往门框上贴春联,在门楣上贴挂贴,最后,在街门那儿摆好拦马杆,这就算封了门。
按照吴家沟的规矩,从这一时开始,外人就不能再进主人家里谈正事儿了,特别是欠债讨账的事,这时候就更不能来谈了。
老海怪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面欠债,每到腊月底,正是债主们上门讨债的节骨眼上。
那会儿,老海怪的父亲,白天是不敢在家里呆着的,都要到屯子外面的山里躲着,直等到大年三十,家里封了门,才敢大摇大摆地从山里回家过年。
这会儿,谁要是不识趣,硬是要到家里来讨债,就犯了忌,主人家就可以拿棍子把讨债的打出去。
中午吃过一顿好嚼果,收拾过桌子,老海怪媳妇就张罗着,包除夕夜接年的饺子。
几个新媳妇刚进门,都抢着要在公婆面前露一手。
和面,调馅,不停地忙叨着,老海怪媳妇根本插不上手。
待面饧过,几个女人开始包饺子。这时,新媳妇们的本事,就都显露出来了。
老大媳妇包的,是麦花边饺子,个个都像机器轧出来似的。
老二媳妇想包元宝饺子,只是肥大的手指不听使唤,包出来的饺子,也不怎么好看,不像元宝,反倒像公鸡的鸡冠。
老三媳妇擀饺子皮儿。一般人只能一手捻擀面杖,另一只手转动着面疙瘩,可老三媳偏偏两只手各按一支擀面杖,用拇指、食指捏着面疙瘩,不停地转动着。
眨眼功夫,两张饺子皮儿就擀好了,而且饺子皮擀得厚薄均匀,中间还有一个凹处,让包饺子的人既省事,又快捷。
老海怪看着老三媳妇杂耍似的、一个人顶两个人擀饺子皮,心里得意得不得了,不住地暗暗赞叹,“真是好货不便宜呀!”
冬季天短,待家里的几个女人把饺子包好,太阳已经偏西了。
离天黑还有一会儿功夫,一家人就坐在婆婆的屋里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