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开?”李肇风也叹气,“不容易想开呀!兄弟,工作没了,老婆离了,妻离子散,能想得开吗?”
听李肇风说出这话,老三心里也跟着发酸,停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的情况,指定比他好些吧?”
“好些?往哪好呀?”李肇风摇着头说,“这年头,但凡被打成了右派,结局大致差不多吧。”
“这么说,你,也离啦?”
“不离?又能怎么样?”李肇风话刚出口,嗓子有些发紧。
停了一会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待眼泪止住了,才说,“不离,老婆孩子就得跟你遭殃。你自个儿倒了霉,倒也罢了,还要拖累人家老婆孩子,对得起人家吗?”
说完,车上的人就再不说话。
天将晌,车到了家门口。老三帮忙把行李拿进屋里。李肇风朝屋里四下看了看,坐到炕沿,便不再说话。
初次接触,不交底儿,老三也没什么好说的,指了指西厢房,说,“我就住在西厢房,老赵他住在前面的门房,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啦,往后没事,常来串门儿。”
李肇风听了,漠然点了点头,也不吱声。
老三又说,“我刚才进屋,看你灶上家什还不齐,我去找社长说说,想办法置办些。”说完,抬脚出去了。
中午,大驴子收工回来,到了社管会。看见老三,问,“三哥,那右派接回来啦?”
“接回来了。”老三说,“我直接把他送家里去了。”
“怎么样?这个人。”大驴子问。
“大面儿上看,还中。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老三说,“就是那什么,我刚刚送他进家时,看他家还没办置什么家什,没办法做饭。。。。。。”
“妈呀,我把这事给忘了。”经老三提醒,大驴子冷丁想起,这事让他给忘了。跟着说,“不行,我得赶紧去找会计,到供销社把这些家什给买了。
“另外,三哥,你去仓库看看老六走没走?没走,你让老六把春天买的那坛豆油给右派送去。春天那会儿,给拖拉机站的人做饭买的油,还没吃了呢。”
老三得话,起身往仓库去。库管员吴老六正要锁门回家,听老三说了,便找出油坛子,里面只剩半坛子油了。抱起来,跟着老三,一块儿往吴家大院去了。
进了屋,老三把来意说了,吴老六把油坛子放到灶台。
李肇风听了,表情漠然地说了声,“谢谢。”就不再说话。
老三和吴老六正要转身回去,大驴子和会计到了,手里提着灶上用的家什。
两个人进屋,把家什放到灶台上。
老三指着大驴子,告诉李肇风,“这是咱们社长。”又指了指会计,说,“这是咱们社里的会计。”
李肇风听了,漠然地冲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不说话。
大驴子在来的路上,合计着见到右派后,要说几句官样的话,诸如要他夹起尾巴做人,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重新做人之类的。
等进了屋,见这右派,虽说眼下还戴着右派的帽子,可身上的气场还在。大驴子便先落了威,把路上想好的话都忘了。望着李肇风看了一会儿,开口问,“中午逮了吗?”
“还没呢。”李肇风说。
大驴子转头跟老三说,“三哥,天儿不早了,今儿晌午,就让他在你那儿凑合一顿吧。下午,我安排老赵赶车,到仓库把口粮拉来。另外,小铁蛋的菜园子,春天我让三孬子种的,他今年种了土豆。
“眼下土豆抠完了,地闲在那儿,等着立秋后种萝卜白菜呢。等我去跟三孬子说一声,让他别种了,那菜园子,让老李先种吧。小铁蛋回来,再想办法。”
说着,侧过身,跟李肇风说,“眼下,你要吃什么菜,就跟邻居说声,大伙有什么,你就淘弄点先将就着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邻邻居居不会在意的。”
说完,大驴子望着老三,问,“你看这样中不中?三哥。”
“中!”老三应声道。
“那什么,”大驴子看了看李肇风,又说,“眼下有两个活儿,你自个儿挑。一个是跟着社员一块儿下地。
“另一个呢,是挑大粪。老四前阵子跟我说,村里的大粪,他一个人挑不过来,眼看要到雨季了,茅厕积水,他一准挑不过来。
“我看这样吧,你要是觉着行,就和老四一块儿挑大粪。老四挑前街的,前街人多,你挑后街的。你自个儿看吧。”
李肇风听过,低头思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