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沉吟半响,顾唤之打算直入主题:“你不喜欢江予安?”
他问的这么直接,顾欢喜一时间反而觉得难以回答。
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挑三拣四的大小姐了,以前拒绝求亲的人,她可以处理的绝决又不留情面。可现在,她不敢这么任性了,因为血一般的事实告诉她,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得给自己留下余地。
可面对自家哥哥,顾欢喜知道,她的‘守孝’并不能成为理由,于是第一吐露心声:“三哥,我知道你和大哥都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江予安无论是人品还是身价,在这怀城里,都是数一数二。可是三哥,现下我的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你叫我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答应他的求亲?这不仅是对我的为难,也是对他的不公平,三哥,你说对吗?”
顾唤之不想回答,因为他看着江予安和自家妹妹,就好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宁婉悦,她当时也是心寄他人,所以断然回绝了他。所以他对江予安今日的心情可以说是感同身受,所以他才特别想说服顾欢喜,就好像在为自己的感情做抗争一样。
“他若是真心喜欢你,他就不会介意。”
“可是我介意。”顾欢喜接过话,微微仰头看他,眼底是一派澄明,“三哥,你当我任性也好,自私也罢,我怎么都不想违背我的心,不想嫁于他。”
‘我不能违背我的心。’脑子里突然就出现这样一句话,顾唤之眼里一闪而过的滞愣。
他想起来,当初他去相国府见宁婉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对他说,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不爱的就是不爱。依稀在顾欢喜的身上看到了那人当初的影子,她们对爱情都是如此的坚定和倔强,可宁婉悦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爱情,那么顾欢喜呢,他该成全吗?
深深凝视着离他不足一尺的女子,顾唤之突然发现,她何时眉眼已经长开,不再是那个会粘他闹他的小女孩儿了?她好像突然长大,就算是面对谈婚论嫁这样的大事,也能想的明白,处理的很好,并不需要他费心。
无声一笑,他摸着她的头,溺宠说,“好,阿娇不想嫁,我们就不嫁。”
……
这几日江予安都没有来,顾欢喜将事情稍稍放下心。她之前和米青约好每月送两次绣品过去,一次月中,一次月末,这个月的月中她已经错过,现下她正赶制着月末的花样。
天色已经晚了,她点着蜡烛做手工活,眼睛难免有些吃不消,阖眼休息的一会儿时间里,她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探头望出去,果然是她三哥回来了。
顾唤之已经逐渐开始上手江家在怀城的生意,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小活儿,江老爷子怕他手艺没学精,也不敢把大生意放他手里,只叫他跟着江予安身边的一个老管家,薛伯。
薛伯跟着江老爷子将近三十年,更是从小看着江怀柔和江予安长大,所以当年江怀柔和江家断绝关系嫁入皇家,江老爷子一气之下把产业都移到江南时,才派了他跟在江予安身边照看这怀城中的生意。
照薛伯看来,老爷子把顾唤之派到他身边,有重用之意。但是他多让他做的都是基层小事,厚积薄发,这才是他要教给顾唤之的东西。
身心疲惫的回到宅中,看到自家小妹屋中亮着灯火,顾唤之好奇,走过去一看,见她正低头刺绣,笑起来,“哟,我们欢喜什么时候这么心灵手巧了,点着灯绣手绢儿!”
听出话里浓浓的笑意,顾欢喜放下针线,鼓着脸哼他,“三哥,你若是闲着无趣,请出门右转回屋睡觉,犯不着浪费光阴在这里笑话小妹我!”
自打兄妹俩上次将江予安的事情说开,两人的感情似乎恢复了不少,至少斗嘴这项活动是恢复了。回怀以后,难得见到他小妹这么有生气,顾唤之笑意更深了,出声打趣道,“绣给心上人的?”
然后不等她答,又自顾自的补一句,“啊,江予安要伤心了!”
顾欢喜无言,哭笑不得的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推出去,顾唤之抵着门口和她嬉笑打闹,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脸上的笑意僵下来,俯身问顾欢喜,“大哥是不是明天走?”
顾欢喜也是一愣,算了算日子,她想泄了气的皮球,松开拽着衣襟的手,低声说,“是。”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兄妹俩对视一眼,默契的各自回房。
顾行之走的这天,天气并不好,天色灰蒙蒙的,下着细密豆大的雨。
因为华如意的缘故,华雍特赐了马车给他们,车轮子滚动着碾过宫门口,雨水打在马车盖上,啪嗒啪嗒作响。
马车统共三辆,均是从宫里出发,中间行驶的自然是华如意和顾行之的马车,前面一辆则是华雍派去监督和保护他们是否顺利进入锦州的御林军侍卫,最后尾随的那辆放置的是杂物,由一个嬷嬷两个宫女看管,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妹妹,所以华雍便多派了三个贴身的伺候华如意。
城外长亭口,吟香替顾欢喜撑着伞,两人立在雨中。顾唤之也在,不过他身上穿的是蓑衣和斗笠,因为刚从码头赶过来,还来不及脱。
远远有马车驶过来,顾欢喜连忙走到路中间拦下。华雍先前有旨,不准任何人送行,可她不死心,还是来了这里等,就不信他们还能从她身上压过去!
马儿被拦住,踢了一下脚,停在路上。车中的侍卫撩开帘布,探出头来,语气恶劣,“皇家的马车你也敢拦,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