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休忽然反应过来,原来顾怀瑾转移话题,问起此事来,是因为元容就在她身后的甲板上站着。
既然如此,元容若是想要知道她有没有失忆,为何不等她回答完顾怀瑾的问题再唤她?
她想不通,却听见他轻声道:“外面冷,进来罢。”
顾休休看了一眼顾怀瑾,又看了一眼元容,慢慢地抬起步子,走向他。
——你对长卿有没有心跳的感觉。
有。
——你真的忘了长卿吗?
曾经忘过,可她又记了起来。
津渡说忘蛊没有解药,其实它的解药却是再服用一次忘蛊。
顾休休不但没有失忆,还将那年幼时与他相遇、相识的过往,一点一滴,分毫不差的想了起来。
她走到元容身边,仰头望着他:“你不想知道答案吗?”
元容慢慢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不偏不倚放在她的心口上,俯下身子,朝她缓缓靠近。
他的视线似是落在她的唇瓣上,要吻下去时,却倏忽错开了身,将那薄唇间门存着的那一口温热的呼吸,轻轻吐在她的耳洞里:“豆儿,你的心跳得好快……”
顾休休怔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时,薄晕红至颈间门,她一把挥开他贴覆在心口上的宽掌:“你干什么?!”
元容撤过身子,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在空中指向她的心脏,掌心上隐约还留存着那温软着,一下下鼓动的触感:“它……已经给了我答案。”
说着,他伸手掸了掸她狐裘上落的霜雪,笑着扯开话题:“进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我酒量不好。”
顾休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答案,但他既然不问,她便也不会继续说下去。
许是觉得他这样扫雪的速度太慢,双手扯住各一边的狐裘边角,站在原地蹦了下,肩上的薄雪都被抖落了下来:“……你是不是想灌醉我?”
看着她这般动作,元容神色一怔,微微有些恍惚。
她幼时被雪淋了一身,也是这样像个蚂蚱似的蹦跶,那也是他第一次开始注意这个粉团似的小女郎。
她身上有着一切他曾经渴望过的东西,欢脱,活泼,仿佛无忧无虑的鸟儿。
顾休休会哭会笑,会悲伤,会开怀,情绪都藏在了眼里,又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和聪慧,时常让人看不懂她。
就如少时的元容一般,小小年纪,身上却承载了太多仇恨,亲生母亲的死,父亲的厌恶与漠视,琅琊王氏对他的鄙夷……那些从出生便加注在他身上的恶意,令他将自己分裂成一座孤寂的岛。
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顾休休便如此日复一日在海浪中乘船寻找出处,而后在某一日,带着足以驱散一切黑暗与阴霾的阳光,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岛。
元容也跟着她蹦了两下,青丝上覆着的白霜簌簌落下:“能灌醉你的,怎会是酒。”
明明动作显得笨拙,他做起来却行云流水,优雅又从容。
顾休休看着他:“不是酒是什么?”
元容也在注视着她,目光相交,灼灼生辉,他忽而一笑,却不说话了。
顾怀瑾从两人之间门走过,忍不住推开元容,双手搓着臂,像是在抖落鸡皮疙瘩似的:“咦……你们两个真腻歪!”
见他想要开溜,顾休休三两步追过去,拽住他的手臂,压低了嗓音,有些咬牙切齿:“顾怀瑾,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解释?解释什么,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他笑吟吟地躲过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倏忽顿住脚步,扭头瞪着元容:“长卿,我对你这么好,把妹妹都搭给你了,你就把兄弟我往火坑里推是吧?”
“火坑?”元容笑了一声,挑起眉来:“你在军营里与人同吃同睡两个月时,可没想过这是火坑。”
“……”顾怀瑾愣住,又很快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她在我营帐里?”
他一开始将风禾郡主放在自己营帐里,没有上禀元容,只是因为还未查清楚她的底细,若是禀上去,难免又会父亲被训斥一顿,道他连个战俘营都看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