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陛下。”
老态龙钟的太医被肖寒背着颠颠地跑进了殿里,那太医被颠得头晕眼花,一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眯着眼睛视线落在路瑾胤身后的刀上,他伸出手指小心地扒了扒伤口,身边的医童见状,连忙拿出剪刀,将那一块布料剪开,伤口这才真正暴露在众人眼前。
楚江离顿了一下,低声道:“陛下,让殿下去侧殿吧,那里清净些,便于太医为殿下看伤。”
路安岩冷冽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路瑾胤身上,肖似端顺皇后眉眼的那张脸,让路安岩片刻晃神,“去吧。”
楚江离抱住路瑾胤,脊梁挺得笔直,只有他自己知道,倘若别人从他手中接过路瑾胤,他发软的身体恐怕便要跪在地上。
路瑾胤背朝上趴在偏殿的床上,房内只剩下了楚江离和太医医童三人,其余人等都被拦在了外面,太子受伤这件事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太子的伤势,知悉的人越少越好。
太医手中拿着一瓶烈酒沾在棉纱布上便要往伤口上涂,楚江离以前还没这么细致过,他受伤便是直接将烈酒浇在伤口后随意地缠上布条,但是让他见别人为路瑾胤治伤,他总忍不住补充几句,“太医,轻点。”
老太医手中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便点了点头,“是,臣会小心的。”
值得庆幸的是,那刀没有伤及内脏,只是深入皮肉,而不幸的是,伤口汩汩冒出的污血象征着,这刀上恐怕有毒。
老太医握着那把被拔出的刀,银箔蹭过刀面,片刻后,银箔便渐渐发黑,老太医脸色隐隐发白,而楚江离看着这一切,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他咬着牙,道;“这毒能解?”
老太医面色沉重,停了一会儿,道:“老臣见识尚少,学艺不精,无法辨认出此毒。”
说罢,老太医便跪了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开始颤抖,“老臣罪该万死!”
楚江离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猛然跌坐下去,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扣进手心的肉里,疼痛一丝丝从掌心放大,慢慢传递到心脏,痛得他难以喘上气来。
老太医带着医童出去了,他还没回过神来,他握住路瑾胤发凉的手,艰难地喘息着,他脑子中像是钝涩的刀磨在石面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他机械地转动着眼珠,将目光移到路瑾胤身上。
路瑾胤身上渐渐沁出一层冷汗,长袍粘腻地紧紧贴在身上,楚江离伸手将黏在路瑾胤额前的发丝撩到一边,干涩的嗓音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对不起,”他眼前雾气氤氲,模糊了路瑾胤苍白的面容,“怀冰,
对不起。”
他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他无所不能,他是有软肋的,他是自以为是的,他是很多事情都办不到的。
他亲手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古神医。”楚江离的脑子中闪过这人的名字,他倏忽睁大了眼,将路瑾胤从床上抱了起来。
太医治不了,还有古神医。
古神医治不了,还有善毒的毒王。
总有人能治好路瑾胤。
这次行刺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被隐藏的很深,但是那几个太监的异动还是被他察觉了,他要是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
他被情感蒙蔽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他紧紧搂着怀中的人,整理起最近收到的所有消息,那太监已经被送进了慎刑司,藏了毒的牙齿应该被全部拔光了,那些公公一个比一个阴狠的手段,想必不会让那个太监好过。
而大殿中,路瑾齐跌坐在地上,他如娇花一样的新娘捏着裙摆走向他,头发已经凌乱了,步摇歪斜地插在发间,摇摇欲坠。
新娘轻轻叹息一声,那熟悉的声音传到路瑾齐耳朵里,他猛然抬起眼死死盯着谢家二小姐的脸。
“殿下,咱们的婚事可被毁了,我期待了这么久,就是这样的结果,”那人声音一顿,嗓子里发出一声闷笑,暧昧又飘忽,“殿下,你该怎么补偿我?”
第43章
宫宴紧急办停,倒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宫外,谢洪泉黑沉的脸色同皇上的摆在一起,颇有意思,但此时武官们没有心思去看他们的热闹,楚家的傻太子受了伤,镇远将军急冲冲带着人出了宫,那老太医早已向皇上请罪,危急之下,皇上竟然允了楚江离让外人医治太子。
镇远将军这个举动可谓是打了皇上的脸,但楚江离已经无法在意这些,他只知道怀中人的体温越来越低,他拼了命地把人紧紧梏在怀里,只想自己的体温能暖暖怀里的人。
马车一路颠簸,跑的飞快,前面驶马车的是肖寒,肖寒作为禁军统领,如今做了马夫却一点也没有旁的想法,他见了楚江离的脸色,心中一凛,早就明白了事关紧急。
而别的百官不知道太子具体伤情,只知道楚江离带着太子出了宫,那太医惨白的脸色中看出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当然也有好事者开始分析,为何大皇子的亲事上,有人针对手无寸铁的武官们,刺客的目的几乎都是武官,而最后莫名将目标移到了傻太子身上,又或者,那目标根本不是傻太子,而是楚江离。
大皇子还呆呆愣愣地坐在殿中的地上,一双手被谢家二小姐握在手中,谢家二小姐的朱唇贴在他耳侧正柔声安慰着他,他的脸色隐隐发白,不少官员见了,都是眉头一皱,左右轻轻摇头,大皇子的样子实在太让人看不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