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从来不许她们咋咋呼呼的。
二门里,徐太太带着六分忐忑四分惧意,十分不安的等着这位老太太。
她们徐家发家时间不长,她曾祖那一代,家里也就是一两百亩地,两间铺子,到了她祖父手上,生意越做越好,到她父亲三四岁时,听说家里已经很富裕了。
她父亲性子沉静,不爱说话,读书却读的极好,她祖父就到处请名儒大家教授她父亲,她父亲也极争气,在她三四岁的时候,考中了同进士,却一病没了,徐家,就这么刚刚要往贵上走,就呼啦一下没了。
那时候,好象她第二位祖母刚走了没多久,她记不清楚了,祖父续娶了这位继祖母霍氏。
她虽然记不清楚继祖母是哪一年嫁进的徐家,却清晰的记得继祖母嫁进来那一天的情形。
因为大伯娘非常生气,大伯娘那样性子极其冷淡的人,极少高兴,生气的时候更少,那一回,她记得大伯娘不停的骂祖父,骂他为老不尊,五十几岁的人了,娶了个比大儿子还小很多的媳妇,也不怕报应……
大伯娘不许她过去看热闹,后来,她好象一直没见过这位继祖母,祖父娶了她之后,就带着她出门过生意,到处走,到处住,一直过了好些年,直到她定亲前半年,她才回来,一身雪白孝衣,后面跟着祖父的棺椁。
车子进了二门,洪嬷嬷一个箭步上前,抢在所有人前头,打起了车帘子。
李文岚先跳下来,霍老太太那双绣着明晃银线的靛青亮绸鞋先踩出来,鞋子和人几乎同时,利落的下了车。
洪嬷嬷直直的瞪着霍老太太,嘴巴张了又张,眼泪想下来,却又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冲霍老太太不停的曲膝福礼。
舅爷没说错,老太太果然好得很呢!
就下车那一会儿功夫,霍老太太已经将洪嬷嬷上下打量一遍了,看起来十分满意,脚踩在地面站定,已经调转目光,看着徐太太了。
霍老太太那双明亮的靛青鞋子,从车子一伸出来,就晃的徐太太连眨了好几下眼,看着一身明明很深的靛蓝靛青,却显的极其亮眼的霍老太太,怔忡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印象中的这位继祖母,一直是一身雪白的孝衣,满脸哀伤,眼前这位,和她的印象,差距太大了。
“太外婆!”徐太太怔呵的反应不过来,李夏已经拉着李冬,一步上前,亲亲热热的叫起来。
“这是冬姐儿和阿夏吧!快过来让太外婆瞧瞧!生的真是好,让我仔细看看,冬姐儿这形容,跟你阿娘年青的时候一个样儿,阿夏……看这双眼睛多好,这眼睛象太外婆。”
霍老太太一只手拉着李冬,一只手拉着李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爱的不知道看哪个才好。
“太婆好,太婆一路上辛苦了,外头风大,进去说话吧。”徐太太反应过来,忙曲膝见礼,陪笑往里让。
徐宅门口,李文松下了马,紧两步上前,和徐焕拱手笑道:“舅舅,我就不进去了,今儿姚氏回娘家,和她说了赶过去吃中午饭。”
“四嫂姓姚。”李文山急忙解释了句。
徐焕连连点头,“那快去!媳妇儿的事不能耽误。木瓜呢?咱们从明州带的那几包海货在哪儿呢?拿几包过去,给你岳父岳母带过去尝尝。”
木瓜从大车后面顺手拎了两个大布袋子,递给李文松的小厮,李文松正要推让,徐焕拍着他,“带了半船呢,多得很,就是几样难得点儿的海货,拿着,礼多人不怪。”
李文松失笑,也不和这位舅舅多客气,吩咐小厮拿了那两大包海货,上马直奔姚家。
洪嬷嬷殷勤异常的在前引路,霍老太太一手牵李冬,一手牵李夏,说着话,徐太太紧跟在后,李文山牵着李文岚,徐焕让着郭胜,一起进了二门。
早一两个月前,霍老太太打发过来的管事,以及婆子们就赶到了,这会儿的徐宅,早就从里到外收拾的整齐干净,和京城各家一样,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
京城这座徐家宅子,是徐太太和永宁伯府定亲后,才由霍老太太作主,买下来,并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