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夫人先上前给闵老夫人请安,闵老夫人看到严夫人,忙笑着招手,“你怎么才来?阿夏她们呢?你们三太太没来?”
严夫人见了礼,侧身坐到闵老夫人旁边,连说带笑,“阿夏带着那帮淘气丫头们拦门呢,可把世子难为够怆。三太太还在唐家,你们府上这么忙,她说她就不来添乱了。”
闵老夫人细问了几句拦门的热闹,只听的哈哈笑起来,“这要不是九姐儿手下留情,我瞧他一关也过不了。”
“碰到阿夏这帮没轻没重、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的淘丫头,世子这亲迎的,真是不容易,后头那麻杆阵上,这帮小丫头就是不依不饶,世子只好挨个长揖求放过,可怜见的。”
严夫人一边说一边笑一边摇头,金世子这样的身份地位,今天这一天长揖行的礼,大约能抵得过三五年的量了。
众人跟着又笑又叹,严夫人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站起来,和几家相熟的老夫人、夫人们说笑了一会儿,瞄着坐在一只角落里,明显有几分寥落冷清的威远将军丁庆胜遗孀苗太夫人,和儿媳妇赵老夫人,走了过去。
威远将军丁庆胜和夫人苗氏都出身穷镖师之家,青梅竹马长大,成亲后,就做了夫妻档镖师,成亲后隔年,两个人失了一趟镖,走投无路之下,夫妻两人干脆背着没满周岁的儿子,北上投了军。
没想到时来运转,丁庆胜不到四十岁,就因为军功封了威远将军,五十六岁那年,和长子丁贺武战死在关外,如今长孙丁泽兴在关铨麾下,这一场大战中军功卓著,刚刚晋升为从三品将军。
丁家婆媳枯坐角落,浑身上下却没什么喜庆之意,独坐角落几乎无人理会,这是因为苗太夫人的二儿子丁贺文一家的惨剧丑闻。
苗老夫人只有两个儿子,长子丁贺武没满周岁就被苗老夫人背上了战场,次子丁贺文,如同名字,自小儿从了文,中了举人隔没两年,父亲和兄长战死,丁贺文被赐进士出身,点了个上等好县,去做了县令。
前年年初,还没出正月,在知州任上的丁贺文家里,出了大事,丁贺文的宠妾吴氏,一把毒杀了二太太孙氏,孙氏生的长女丁睛,捅了吴氏七八十刀,把吴氏捅成了一块烂肉,在丁贺文面前,一刀抹了脖子。
苗太夫人和媳妇赵老夫人星夜赶到,没两天,丁贺文自缢而死,苗太夫人求到长沙王府,报了丁贺文病亡,掩下了这件丑事,可京城诸家,却是无人不知,不知道多少人家,拿这件事教导自家子弟。
丁家原本根基就浅,这一场事几乎倾覆了丁家,幸好今年这场大胜,长孙丁泽兴军功卓著,丁家,总算缓过了半口气,苗太夫人和赵老夫人,这是头一趟出现在这样贵妇贵女云集的场合。
见严夫人毫无疑问是奔着她们婆媳过来了,苗太夫人愕然之余,急忙站起来。
严夫人急走几步,伸手扶住苗太夫人,“有一阵子没看到太夫人了,太夫人这份硬朗,真是让人羡慕,恭喜太夫人,恭喜老夫人,我听我们五哥儿说过好些回你们家大郎如何英勇善战,如何料敌如神,太夫人不知道,我们五哥一说起丁将军,眼睛都会放光。”
严夫人扶着苗太夫人落了座,连说带笑,语气亲热。
苗太夫人心里无数疑惑,却又觉得暖的心酸,都说永宁伯府的严夫人是个极会做人的,这不是会做人,这是良善。
“夫人过奖了,他一个武夫,只有一把子力气,五爷过奖了。”苗太夫人连声客气,“五爷是真正的人中龙凤,永宁伯府李家福泽深厚,夫人持家有方,又这样良善……”苗太夫人声音似乎有些哽。
“太夫人和老夫人都是有大福的。”严夫人招手示意小丫头,托了杯茶递给苗太夫人,“都说积善之家有余庆,太夫人和老夫人这些年施粥施药施银子,谁提起来,不赞几句?听说当年失了镖的那一家人,后来一直是太夫人供养的?”
“这话不敢当。”苗太夫人急忙解释,“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我们夫妻失了镖,一走了之,那家东主也不富裕,回去没两年,就一病没了,这都是我们夫妻作下的恶孽,那不是供养,是人家允我们赎罪,那家人厚道,早好些年,那家长孙就中了举,那是恩人之家。”
“只听太夫人这话,太夫人就是个极明白有大福报的。我多问一句,太夫人,老夫人别多心。”严夫人说着,从苗太夫人,看向一直低眉微笑陪坐旁边的赵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