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找上门,这边也找上门了,杨嬷嬷说,是朱老爷托付的她,说朱老爷也是受人之托,让咱们离开京城,是去平江府,杭州府,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都随咱们,咱们自己走也成,她找人送咱们也成,杨嬷嬷说,人家之所以托付朱老爷,朱老爷之所以托付她,是怕咱们信不过,她说,让咱们放心,说这是朱老爷给她打的保票,她也能给咱们再打个保票。”
“出了京城……你答应了?”
“嗯,他爹,欢哥儿多聪明灵气,一个学里,就数他最聪明,读书最好,还有福妮儿,我这肚子里……他爹,算了,咱们走吧,阿娘临死前,一遍一遍交待,不要报仇,好好活着,就是报仇,也得等咱们真有了本事。”
熊大抱着肩膀,由蹲而滑坐在地上,好半天,猛抽了口气,又呼了几口气,“他让咱们什么时候走?”
“说是越快越好,天亮前吧,我去收拾几件衣服,我跟杨嬷嬷说了,让她找人送咱们,我挑了平江府,那里有学问的人多,又富庶,杨嬷嬷说了,给咱们三百亩良田,或是一间铺子,随咱们挑,路上,咱们再商量商量。”
田嫂子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屋里进去。熊大紧跟在她后面,隐约的光亮下,默然看着忙个不停的媳妇儿。
天色大亮的时候,熊家这间小院里,房门大开,院门虚掩,院子干净整齐依旧,屋里却一片凌乱,里里外外,已经空无一人。
第405章朱喜入案
陈江刚刚摸到熊大这条线,隔天一早找上门,已经人去屋空,杳如黄鹤。
小小一间空院子,对陈江的打击,却如同雷霆一般。
陈江拖着脚步过了宜男桥,进了家分茶铺子,临窗坐了,要了青豆花生,一壶酒,垂头喝着闷酒。
他昨天刚碰到熊大,不过略问了几句,今天这一大早,熊大一家,已经人去屋空。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里,盯着他的人,是谁?熊大的案子,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全氏兄弟都在狱中,全家还有能主这样的事儿的人吗?
不会是全家,那是谁?昨天多和熊大说几句就好了,至少应该细细问清楚案情,知道这案中牵涉到哪儿,夜里这番手脚,他至少能知道大致方向。
现在,熊家是走了还是死了?
他这案子还没开始,就已经被人盯的这样死,以后,该怎么办?
这是桩大案,惊天大案,这辈子,他能办妥了这桩案子,此生也就大致无所求了,可是,这泼天大案,也是泼天的艰难,他人手太少,孤立无援……
“一个人喝闷酒无趣,我陪先生喝几杯?”一个五十来岁,微胖,一身古铜绸长衫,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踱到陈江旁边,一边笑着说着话,一边坐到了陈江对面,招手叫来茶酒博士,要了两壶酒,又添了几个菜。
陈江双手撑在桌子上,上身笔直,直视着对面的老者。
“我姓朱,单名一个喜字,邻里邻居的,都叫我老朱,陈先生不认识我,我可认得陈先生。”朱喜迎着陈江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呵呵笑着,介绍自己。
陈江沉着脸,直视着他,目光没动,也没说话。
“熊大一家四口,天没亮就出城走了。”朱喜从茶酒博士手里接过酒壶,给自己手里的杯子斟满酒,悠悠闲闲道。
陈江一动没动,片刻,手从桌子上放下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才冷声道:“熊大是谁?”
“熊大一家,是六年前逃难进京城的,当时找过我,拿了百十两银子,说要求个公道,我听了他的冤屈,就劝他算了,他还算好,听了我的话,就在这南城根下顶下个小院,在京城落了脚,这一恍,五六年过去了。”
朱喜的话不紧不慢,如同说着最普通的家常。
陈江脸色如常,捏着杯子的手指,却紧了又紧,“怎么突然走了?”
“熊大昨天找过我,说他跟你说了几句从前的旧事,还说,你和他说,能替他伸张这个冤枉,问问我的意思。”朱喜说着,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