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没听出笑意,她只觉得这会儿的他,象鳌山最底下,沉重而阴暗。
“高是高了,可那水却汲不上去,我还是觉得水从顶上倾泻而下更好看些。”李夏指着从鳌山上飞流而下的水瀑。
“小古也这么说。”秦王的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李夏看着他,忍不住蹙眉,沉默片刻,李夏在椅子挪了挪,挪到面对秦王,微微欠身往前,仔细打量着秦王,“你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很不一样。”
秦王迎着李夏的目光,下意识的上身往后仰,随即又避开了李夏的目光,突然发现,原本以为整理的非常清楚明白的思绪,其实还是乱纷纷一团。
“去年中秋,你去独乐冈了?”秦王想着从哪儿说起,可这一句问出来,立刻觉得十分的不合适。
“嗯,跟太外婆,舅舅,姐姐,还有七姐姐,姐姐和七姐姐都喝醉了,我和太外婆酒量都好,回来的时候,碰到江公子,跟他又去赏了一回月,在独乐冈后山,景色极好,还有江公子的笛子,也极好。”
李夏答的极其爽快,又极其简洁。
陆仪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江延世不是良配。”秦王沉默片刻,直接了当道。
“我知道,”李夏点头,“我就是看看,现在看好了,以后不看了。”
“嗯,你大伯娘开始替你看人家了吗?”秦王眼皮微垂,她这么聪明,他还是直接跟她说清楚最好。
“不知道,应该还没有,还早呢。”李夏转头看向陆仪,陆仪却目不转睛的看着鳌山。
李夏收回目光,微微侧头,看着秦王,是有人要给她指亲了吗,还是他要定亲了?还是魏家姑娘?
“你看,我这间灯棚对面,是江家的灯棚,十几年前,郑太后还在的时候,那个位置,是郑家的,我们隔壁,是长沙王府的灯棚,长沙王府对面,是古家,古家旁边,是苏尚书府上,苏家对面,是大长公主府上的灯棚,再往后,是唐家,魏相府上,严家等诸家尚书府上。”
李夏一只手托着腮,看着秦王,静等他往下说。
“从我这里,直到御街过半,这些灯棚,岿然不动,年年都在同一个位置的,除了长沙王府,就是古家。”秦王的手指,从旁边,点向对面。
“本朝定鼎以来,就是唐家这样的诗书大家,也有好些年,在这御街上根本没有位置,比你们府上最难的时候还不如,郑家有烈火烹油,傲视整条御街的时候,也有两三次,险些灭门,长沙王府,之前岿然不动,之后……”
秦王沉默了,好半天,慢慢叹了口气,“就不知道了,只有古家,福泽深厚,谨守祖训,诗书耕读传家,文曲星曾经临凡落脚的地方,之前屹立百余年,之后,至少本朝,他那间灯棚,会一直在那里。”
李夏目光越来越沉,他先问她的亲事……
“古家门风严谨,又极其富庶,小古的脾气你知道,你很小的时候,他就很疼你,不亚于我和拙言,要说毛病,就是爱美人儿这一样,你能容就容,要是觉得委屈,你能管得住他,管严了就是了,小古是能管得住的。”
李夏长长噢了一声,坐直上身,斜着秦王问道:“是古家托你提亲,还是你要向古家提亲?”
“你要是觉得好,我让古家上门提亲。”秦王看着面前亮的刺眼的鳌山。
“我觉得,六少爷跟我六哥一样,当哥哥也就算了,再嫌弃也是自家哥哥啊,没办法。”李夏给自己倒了杯茶,坐的更自在些,抿了口茶。
秦王回头,带着几分意外看向她,陆仪紧盯着李夏,微微有些紧张。
“我还是觉得江公子更好。”李夏语调闲闲。
“阿夏,江家不合适,我不想你有生之年,经历抄家灭门这样的惨事,江延世不是个安份性子……”
“我也不是啊。”李夏截过秦王的话,侧着头,笑眯眯看着他。
“江家不行,你要是不喜欢小古,那就……”后面的话,秦王卡住了,换一家,换哪家呢?他挑挑拣拣了快一年了,只有古家让他满意……
李夏侧头看向陆仪,陆仪迎上李夏的目光,立刻避开,背着手,站的笔直,目不转睛的看着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