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大包袱隔在他与苏小培的中间,抖了块大布面出来铺地上,然后和衣躺了上去。苏小培躺在床板上,身上盖着冉非泽跟宋老板要来的被子,睁眼无眠。想翻身,腿痛。没刷牙,浑身不舒服。以后的日子不知怎么办,压力巨大。苏小培没有睡意,忍不住叹了口气。“姑娘。”冉非泽忽然说话:“离这镇子不远有处庵庙,数年前我曾经过,见那处还算不错。出家人慈悲为怀,定也不会欺人。待姑娘腿脚好了,我便送姑娘过去安身吧。”苏小培苦笑,她莫名到了这世界,最后还真是做了尼姑吗?“壮士打算去哪里?”“四处走走。”“走哪去?”“想寻个人。”苏小培心一跳:“寻人?寻什么人?”“寻一个有资质的,收他做徒弟。”四海为家收徒弟?听起来真是又穷又惨的生活目标啊。苏小培又叹气。“姑娘,并非我铁石心肠,只是我一粗汉子,实在不方便带着姑娘四处游荡。庵庙清静,出家人心善,姑娘定是能好好安身的。”苏小培咬咬唇,决定脸皮得再厚一次,她道:“壮士,明日你受累,再去打听打听那个五两银子抓贼的事吧,也许我们真能有好运气抓到他呢。我身无分文,就算去了庵庙,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寸步难行,连条后路都没有了。若是能有些钱傍身,心里也会踏实些,你说对不对?”冉非泽倒是没介意抓贼是他抓,银子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想了想,答应了。苏小培听到这声应,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最后终于挨不住疲倦,睡了过去。等待的时光是难熬的,尤其象苏小培现在这样的“伤残”人士,活动不方便,手边无消遣,除了发呆她好象真的没什么可以做的事了。屋门外头时不时有些动静,象是脚步声之类的。苏小培有些紧张,不知道这里的治安是个什么状况。不过依她才来了两天就看到左一个被山贼劫的,右一个要缉匪的,恐怕这安全度相当有限。冉非泽不在了,她一个人还真是有些慌的。正想着,外头又有脚步声,这次非常清楚,就停在屋门外。苏小培坐直了,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冉非泽。“多谢宋老板。”外头有软软的女声,听起来有些耳熟。“姑娘自便吧。”“奴家不会打扰太久。”卑谦又有礼。“奴家”这词一出,苏小培顿时想起是谁了,唐莲。门外响着了敲门声,苏小培拖着两条残腿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唐莲。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见到苏小培却还是有礼笑了笑:“姑娘。”“唐姑娘。”小培也赶紧跟她客气着。唐莲道:“昨日恩公来寻我,说姑娘身上空无一物,颇是不便。昨日里匆忙,没找出太多衣裳来,真是对不住。”她举了举手里的包袱,“今日我翻了翻,倒是又找了些衣裳和用品,给姑娘送了过来。”苏小培又是惊讶又是感激,赶紧把人给请进屋里来。唐莲也没客气,进来看了看小破屋子,没说什么,倒是看到苏小培腿脚不便,赶紧把她扶着坐下了。苏小培很不好意思,也招呼她坐,唐莲犹豫了一下,坐在床板上了。“姑娘可好些了?”唐莲先开的口。“好多了好多了。”“可想起什么来了?家住何方,有什么亲人?”苏小培摇摇头。唐莲叹气,安慰道:“姑娘莫着急,总会好的。”苏小培点点头,连声道谢。其实相对自己,她更担心唐莲一些。她劫后归来,精神状况看上去比昨日更糟,这表示她在家里并没有得到恰当的安慰和压力舒解。这世界的人情世故,文化礼俗以及社会人文等等都与现代社会不一样,苏小培知道她不能用原来那一套来判断个人的精神及心理状况,但以她有限的对古代文化的了解,女性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会比现代女性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和更沉重的耻辱感。苏小培在考虑怎么与她聊一聊。“唐姑娘是自小就在这镇子住吗?”她从唐莲最熟悉的部分入手。主体是唐莲,话题的可延展性也很大。“嗯。”唐莲点头:“我娘就在这镇子生的我,家里铺子于我幼时便有,我从未离开过这儿。”苏小培点点头,笑笑:“姑娘与令堂长得很像。”唐莲说到母亲,却没提父亲与弟弟,苏小培顺着她的话继续。“长得很像?”唐莲笑笑,“姑娘说话真有意思。我与我娘的模样是挺象的,大家都这般说。”唐莲被苏小培不动声色的引着,说了好几件她自己的事。她愿意倾诉,这让苏小培稍稍放心。等唐莲聊得放松了些,苏小培慢慢把话题引向了她父亲,唐莲一开始对父亲不愿多说,苏小培技巧地再绕开,聊了两个话题再绕回来,这样唐莲终于透露了一些。原来唐父一直看重儿子,对唐莲的关心很少,昨日唐莲回来后,他虽是说了几句回来就好的话,但很快又责怪唐莲太不小心,怎么能让自己发生这种事,又带着甲长来的,当着别人的面,对女儿言词颇是严厉。之后更是报了官,让唐莲与官府那边好好说道那山贼到底藏身何处,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让官府赶紧上山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