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培非常难过。妈妈失去了丈夫,现在又要失去她了吗?这些问题苏小培以为自己一直没多想,她很清楚在遇险和困境之下,人需要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她处理过这样的案例,为灾后人员做过心理辅导。好吧,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也算是遇灾吧?重点就是,在遇到劫难困境之时,首要的心理自保原则--别想太多。有数据表明知识水平越高的人群其心理承受能力越差,原因是思维丰富的人在遭遇困境时会想得太多,考虑越多越容易陷入绝望,而“头脑简单”的人没什么想法,这样反而能够轻松一些,保持住求生状态。这道理苏小培懂,她觉得她的自我调适应该很不错。但刚才她惊觉自己失去了常理推断和对事情最简单的判断力,这说明什么?两个世界里她的状态反差还是给她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她正受到负面影响。这也难怪,穿越这种事,绝对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想像的范畴。任何事故都在苏小培的想像范围内,穿越却不是。她居然还想帮助唐莲,其实她自己才是最需要帮助的那一个。苏小培越想心越有些乱,她这时候也对那五两银子绝望了。冉非泽说得对,人人都拿着告示去报信想拿银子,他能问到那些消息已是不易。正常的官差绝无可能向陌生人透露案情细节。悬赏要的,就是看到可疑之人去报个信而已。而这种事,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运气砸到你了。苏小培心里郁结,对五两银子绝望,就是对后路绝望了。她现在连衣服都靠别人接济,连个牙刷都买不起,她还能到哪里挣钱?真去了尼姑庵,又能活下去吗?苏小培发了好一会呆,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消极了。这真是非常不妙的信号。苏小培调整呼吸,挺直了后背,抬高下巴,左右活动头部,然后弯起了嘴角,拉动着脸上的肌肉,摆出开心振奋的姿态。这是具有治疗效果的身体语言,激活某种情感相联系的肌肉,激活自主神经系统,这样就会激活并经历相应的情感和精神活动。别想太多,她必须振作起来,保持判断力和乐观的精神状态,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随机应变,遇招拆招就好。正觉得精神正慢慢一点点涌进身体里,屋门忽然开了,冉非泽走了进来,看到苏小培挺直身体傻子似地咧着嘴吓了一跳。苏小培也吓一跳,急忙收敛了动作,恢复正常。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壮士回来了。”“嗯。”冉非泽吃惊的表情只一闪而过,很快又淡定如初了。“我在练功。”苏小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嗯。”冉非泽的淡定让苏小培觉得自己瞎编的解释真是幼稚又多余。被人淡定地看成神经病这是得有多糗。“壮士辛苦了。”五两银子没希望就算了,她做好心理建设了。“还好,总算没辜负姑娘所托。”“啊?”这是什么意思?苏小培不敢抱希望。“有位捕快小兄弟答应帮我这忙,去打探案子的内里细节了。石头镇这边并没有案子卷宗,他得去宁安城那找秦捕头打听,那地方是案犯最后犯事的地点,秦捕头还留在那追查。捕快小兄弟说他快马赶去,三日后定能给答复。”苏小培惊讶得瞪大眼:“小捕快小兄弟为什么要帮你?”“他视我为英雄好汉,自然愿意倾力相助。”苏小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不是吧?英雄好汉?可是,“就算那捕快愿意帮忙,他跑去找那位捕头,人家能把细节告诉他吗?”“他说没甚问题,他原本就是跟着秦捕头办差的,悬赏告示发往各城,他奉命到各城巡视,此番回去复命,细探案件内里,也是可以的。”可以吗?苏小培怎么觉得这事这么悬乎。“姑娘且宽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等数日无妨。”闲着也是闲着……苏小培无语了。“那,壮士究竟是怎么说服捕快小兄弟来帮忙的?”她太好奇这英雄好汉的形象是怎么树立起来的?“我告诉他,我便是在骆驼岭那擒住魔头赵晟知的人物,那件事里十多个江湖门派皆有参与,名声很响,他自然是知道的。”苏小培的下巴继续往下掉。敢情他从众门派手里夺下大魔头的事迹还挺光辉的?他就这样无耻地跟别人说我就是那谁谁谁,然后那捕快就信了?不但信了,还挺崇拜?苏小培能够想象冉非泽跟捕快吹牛皮的时候是多么的正经脸,他这人一直是这副正经的模样。苏小培这时候忍不住再仔细看看他,这位壮士其实样貌生得相当不错啊,浓眉大眼,挺直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个正直又正经的帅哥。正经帅哥脸皮厚,无耻得太治愈人心了。苏小培忽然觉得精神力全回来了,能把捕快都忽悠动了,甭管这五两银子怎么样,未来的生活似乎还是很有希望的。这位壮士的存在,真是比心理辅导还管用。☆、苏小培等了三天。其实应该说,日子又过去了三天。无所谓等不等,反正苏小培没什么事可干。她的腿脚好了许多,称不上能健步如飞,但不再象老太婆一样弯腰驼背挪步子了。她依然没钱买牙刷,但每天早晚已经适应用柳枝刷牙了。冉非泽在地上划拉着写了“揩齿”两字给她看,她终于知道这个词不是“开齿”。她每天的作息时间健康得不象话,早上天刚亮就起,晚上吃过晚饭感觉没多久就准备洗漱要睡了。宋老板这里虽然是酒馆,可她偷偷看了一下,晚上来喝酒的人也不多。夜生活真是冷清啊。这里没有钟表,苏小培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冉非泽倒是有跟她说现在是什么什么时辰了,但她没听懂,那时辰名字与几点几点对不上,只能看着天色乱猜。她问冉非泽怎么知道是什么时辰,他说外头有打更的,能听到。苏小培也曾留心听,可惜身处隐蔽的后院里,听不到。有一次她将将快睡着时,好象隐隐听到,她还高兴了一会。这三天里,苏小培学会了用皂荚洗头洗澡,还有土槿树叶,也有这用处。冉非泽的包袱里两种东西都有,苏小培好奇,就厚着脸皮问他要了,一天换了一种。洗澡洗头在这里是麻烦事,要用皂荚或土槿树叶在水里搓啊搓,搓出泡沫水顺滑了才能洗。洗完了她还要用清水再洗一遍。所以她洗澡是个大工程。不但占用两个大桶,还花费许多时间。她再一次打心底里感激冉非泽,因为他能帮她要来两个桶,还帮她打了水。幸好这时候的天气热,要是天冷需要烧水,她真不知该怎么开口麻烦人家的好。话说她也不是懒,她觉得她的腿脚好了许多,也想自己去打水来着,但原来打水不但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她在水井边观摩好了冉非泽打水的动作,就是把连着井绳的水桶丢进井里去,然后一拉,满满一桶水就上来了,接着再把水倒在一边等水的水桶里就好。她有样学样,把水桶丢进去,听到了扑通一声,然后她就拉了上来,一边拉一边还想着这活挺简单,她也可以表现一下自己不是吃闲饭的,以后帮冉非泽打水。结果水桶拉了上来一看,是空的。怎么会这样?苏小培不服气,再把桶丢了进去,扑通又一声,确实是听到了,再拉上来,还是空的。“你只把桶丢下去,桶浮在水面,如何盛水?”冉非泽在一旁看着这个笨蛋真的要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示范了一下。丢桶的时候手腕要甩,桶斜着进水,水的重量将桶压了下去,这样桶里装上了水,这才能打上。苏小培趴在井边琢磨半天,又试了几次,终于有一次感觉到桶沉了下去。她大喜,等桶沉够了,装满水,她却发现她拉不起来了。shit!一桶水居然这么重?!苏小培咬牙拼命,结果没拉住,水桶拉到一半终于又掉了回去。苏小培的手被井绳磨得疼,脸上也火辣辣的。无地自容啊!她深吸口气,再试一次,这次她趴井边,肚子卡住,借这腰力往上拉。正吭哧吭哧努力着,井绳被只大掌握住了。冉非泽一脸真诚,对她说:“姑娘,从井里打桶水不难,救个人上来却是不易。姑娘还是安全为上,靠边站吧。”什么?苏小培眨眨眼,回过味来了。这真是太侮辱人了。她打桶水不行,难道还会这么笨掉下去?这种调侃人的话,他这么有诚意地说出来是什么意思?苏小培原本就被打水失败这种事弄得很有挫败感,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觉得不痛快。她忍了又忍,不敢发作。现在全靠这冉非泽赏口饭吃,她是真不敢对他摆脸色。不过之后冉非泽帮她把水打好,她自己躲在屋里洗澡的时候,气消了,也反省自己,如今不再似从前,她那种高高在上,自己牛叉了不起的心态真的要放下了,她明明是明白处境的,却怎么临到头没控制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