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到纱帐里面的具体情形,只透过灯光瞧见荔水遥坐起来的身影,急的跪到旁边就劝道:“郎主,娘子病了,您有再大的火气,等娘子病好了再发作,求郎主怜惜我们娘子身娇病弱,顾念一二。”纱帐里,荔水遥穿着粉白的绡纱衫,系带松散了,半片垂落,露着雪白腻理的肩头,她面色潮红,双眸水亮清透,与怒火勃发的蒙炎对视,如一汪柔柔的水,缠了他的身,浇了他心头的火。“阿郎,我发烧了。”声音又娇柔又软弱,“明日再说吧,想睡觉。”说完躺下,拉高被子,“你的夜宴吵到我了,我想挪到后边画堂春水阁去住。”“不行!”蒙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怎么都找不回怒火,气急败坏的否决。“好吧。”又乖又可怜。“你把门踹坏了。”“我修。”“嗯。”没一会儿,荔水遥又睡了。蒙炎在床榻上坐下,僵硬的道:“去打盆井水来。”兰苕慌忙去了。此时,紫翘扶着九畹走进来,九畹鼓起勇气道:“郎主,奴婢们来伺候娘子吧。”“滚。”九畹膝盖一软,连带着紫翘双双跪了。“发烧了,你们竟不知道,伺候的如此不尽心,要你们何用,不是看在你们是她贴身侍女的份上,通通拉出去痛打一顿。”“是,郎主教训的是。”九畹自责起来。紫翘更是羞愧的不敢抬头。服媚穿戴整齐的匆匆走来,见九畹紫翘跪着,她也跪了过去,努力缩在她们后头。“去前院找环首,告诉他,明日一早送一扇门过来。”紫翘领命去了。这时,兰苕带着捧盆的小豌豆疾步走来,兰苕跪下就道:“郎主,请让奴婢来服侍娘子。”“滚。”蒙炎招了小豌豆到床前,从沁凉的井水里拧出一把软巾,敷在荔水遥发烫的额头。九畹大着胆子抬头,打量蒙炎片刻,又细细回想了一遍他对待自家娘子的行事,便试探着解释道:“回郎主,白日里已请过郎中了,是悬壶药堂的华郎中,娘子的身子自来娇弱一些,每逢四季更迭,或是风吹雨淋,或是劳累过度,都较容易生病,华郎中是我们娘子用了好些年的,深知我们娘子的身子状况,故,郎主也莫要太过忧心,娘子已经喝了药,饱饱的睡上一觉,明日便能好转。”蒙炎自然知道,他还知道,她身子易病的根子在于早产,是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前世,他为她九进秦岭寻来百年的人参、灵芝、何首乌、黄精,制出了九颗蜜丸,用的是师父的道方,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是为有余丹,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她吃了两颗,身子大有改善,被她那母亲知道了,便生起顽疾来,她孝顺把剩下的都送了去。他无可奈何,道方虽在,药材难寻,何况,师父有言,万物有灵,那百年以上的已是奇珍,想要得到也要凭机缘,凭功德,他虽有平定乱世的大功德在身,已得了九颗,九九归一,便是极数了,他不信,偏要强求,派了人各处搜寻,可到他死时,终究也没凑齐。所以,今生还要为她费心吗?蒙炎摩挲着手指,冷睨着她这几个侍女,压低声音叱道:“她自来身子弱,你们习以为常便不经心了是吗?”九畹呼吸一窒,被戳中心事,羞愧难当,以头抢地,“奴婢有罪。”“奴婢同罪。”兰苕羞愧交加,倘若不是郎主一针见血,她自己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匆匆而回的紫翘更是落下泪来,她手巧,素来忙的是娘子的针线衣裳等事,贴身服侍照顾都是仰仗兰苕九畹更多些,今夜她还睡的那样踏实,真真该死。服媚哭出声来,磕头不止,“奴婢同罪。”“那个哭的,你自己滚出去还是让我踹你出去?”蒙炎满面冷恶,声音压的低低的。服媚怕极了,立时止声,涨红着脸快手快脚退了出去。蒙炎又拧了一把软巾替换下,探手在她颈侧鼻端试了试,热度又攀升了,摸着烫手,呼出的气息也热热的,随即替她把脉,片刻后冷脸道:“去把那个华郎中开的药方子拿来。”兰苕赶忙从袖袋里掏出来,恭敬着,两手递上。蒙炎仔细看了一遍就把药方子扔在了兰苕头上,“温和无用,隔靴搔痒,用这个方子熬出来的药汁也就比喝水强一点,再去把以前的方子找出来我看。”兰苕心头一凛,爬起来就疾步往矮榻的方向去,矮榻左手边有一方三屉斗柜,从第一个抽屉里拿出厚厚一踏药方,疾步而回,跪地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