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铁质桌椅砸到地上的声音,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谁也不敢主动说话。郑聪愣了两秒,紧接着一下子跳了起来:“宋时归,卧槽泥马!”他一把揪住了宋时归的衣领,斗大的拳头明晃晃地扬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会落在小男孩那张漂亮的脸上。“你要打我啊?”宋时归忽然笑了,这笑容是很漂亮的,却看得人瑟瑟发抖。上个月,宋时归在操场砸破了一个男生的脑袋,鲜血直流。当时,他也是这么笑的。郑聪的喉咙紧了紧,拽着宋时归衣领的手已经不自觉放松了力道。他在害怕。宋时归漫不经心地扫视过教室,想看看哪件东西最趁手,能够用来敲郑聪的脑袋。然而他却在眼神无意间瞥见教室门口时一愣,紧接着眸子里便瞬间染上了一层水雾。他委屈极了,嗓音又软又甜:“衍清哥哥……”看着宋时归进学校之后,褚衍清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思来想去便跟了进来,想看看宋时归在学校的状态到底如何。没想到啊,看了这么大一场好戏。“你们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褚衍清笑着走近,他的姿态很优雅,像是在走秀。然而下一秒,郑聪就在毫无防备中被人一脚踹翻,手臂狠狠划过桌角,火辣辣的疼。然而他的痛呼还压在喉咙里,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比宋时归还要冷的眼睛。“小朋友,你知道你刚刚在骂谁吗?”褚衍清看着倒在地上眼神惊恐的郑聪,微笑着问道。我害怕,我装的宋时归很会审时度势,也很会适时地示弱撒娇。例如此时,他果断摒弃了想要砸烂郑聪脑袋的计划,转而投入了褚衍清的怀抱。他搂紧褚衍清的脖颈,紧紧贴住,是一副雏鸟寻求庇护的模样。“衍清哥哥,我害怕。”短短几个字,却让褚衍清原本就冷的情绪变得更加阴沉。他早就想过按照宋时归的性格,在学校里确实会受到一些冷落,但这冷落不该是整个班的人都看着他的小孩被人欺负。他的眼神一一扫过这些稚嫩的面孔,然后勾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来:“我想,我应该和你们的老师好好谈谈。”杀人诛心,小学生最害怕的人不外乎家长和老师。褚衍清懒得说出更多威胁的话,浪费口舌,不如一击毙命。话毕,褚衍清抱着宋时归往外走,宋时归有些惊慌地抱住他:“衍清哥哥,要上课了……”“没关系。”褚衍清说道,“我们回家。”“……好。”宋时归把脸埋在褚衍清颈窝处,眼底慢慢泛出一点儿笑意,“我们回家。”……“你他妈的就这么回来了?!”宋寻听完褚衍清的话。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他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越想越气,撸起袖子就往外走,“老子今天就教教他们怎么做人!”褚衍清捂住宋时归的耳朵,温柔叮嘱:“时时,不许听脏话。”宋寻:“……”宋时归听话地靠在褚衍清怀里,双手还勾着他的脖子,小声说道:“其实,他们没有欺负我……”“你还替他们说话?”宋寻肺都要气炸了,手指头戳着宋时归的脑袋,恨不得直接戳透,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他狠狠剜了宋时归一眼:“要不是今天被衍清撞上了,你是不是还要一直瞒着我们?”宋时归垂着脑袋不说话,唇角紧紧抿着,似乎有些生气。小朋友一侧头,直接藏到了褚衍清怀里,小声嘟囔:“哥哥好凶,不想和他说话。”“那我们就不和他说话。”这回褚衍清连宋时归的眼睛也捂住了,他掀起眼睫看着宋寻,勾了个极浅的笑来。这笑宋寻认得,饶是外头青天白日的挂着大太阳,宋寻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笑容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些年来不知在褚衍清脸上见到过多少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他宋时归两岁那年,他分化期毫无疑问,褚衍清是相当危险的人物。与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宋寻不同,褚衍清更像是隐在花丛中的毒毒蛇,还在对着人笑的档口,就能一口咬下去,瞬间便能致命。但令宋寻庆幸的是,褚衍清的这份绝情从未对宋时归展现过。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宋时归不知道褚衍清和宋寻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但后来他转了学,从此再也没有在这个城市里见过郑聪。在新学校里,宋时归始终是那个乖顺的宋二少爷,听话懂事,成绩也名列前茅。曾经那个叛逆跋扈的宋时归,好像彻底被掩埋在了时光里。春天入夏的时候,是蝉叫得最热闹的一段时间,站在窗边就能收获一整段聒噪的蝉鸣。宋时归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外头的蝉鸣叫得刺耳,他忍不住蹙紧了眉,却倦怠得伸不出一只手来堵住耳朵。整个身子都像是灌了铅似的,坠得沉甸甸的,连眼皮都睁不开。宋时归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样的状态他有些熟悉,是分化期的前兆。高一下半学期,陆陆续续半个班都快分化结束了,宋时归不算早的。但他的征兆来得太突然,明明上午还在正常上课,下午就忽然发了热。他请假打电话的时候是宋寻接的,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热火朝天的喧闹,宋寻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喂?!说话!”“哥哥……”宋时归拧了拧眉心,嗓子黏连,好像张不开似的,“我好像到分化期了……”“你说什么?!”宋寻这边的声音震耳欲聋,宋时归那微弱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和蚊子叫差不多。他摆了摆手离开,走出会议室问:“你刚才说什么?”宋时归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分化期到了。”宋寻一路把油门踩到了底,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还差点和旁边的车撞上。他是真慌,活了这么大年纪,他只见过自己和褚衍清的分化期,两个人都是alpha,皮糙肉厚的,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一个星期也就过去了。但宋时归不一样,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是要分化成oga的。这样娇贵,他自然慌乱。接到宋时归时,他顶着太阳站在学校门口,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分化期将近所致。“你睡一会儿,很快到家。”“嗯。”宋时归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他萎在后座,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比高烧时好上多少。和来的时候不一样,宋寻不敢再飙车,怕颠到宋时归。他开得很稳,宋时归躺在后座上,都不由得被困意席卷了神经。他在梦里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上辈子他的分化时间不在这时候,比现在稍晚一些。平时接送他上下学的人也不是宋寻,而是褚衍清。上辈子的宋时归上初中时就是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三天逃课两天打架都是常事,被老师请家长更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