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也不过只是无辜稚子,渴望过母亲的陪伴,父亲的关注,长辈的温暖,同辈的友爱。
他曾经那么渴望,有一个家容得下他,有一个人离不开他。
可卞星灿烙进他生命里的自卑到底还是太过深刻。
他小小年纪就一直努力泯灭自己的欲望,不敢再奢求那些对每个人来说都平凡却温暖的东西;他这么多年谨守着规矩、克制着情绪,向每一个人示好,深怕再一次面对抛弃。
他一面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欲望,一面又比谁都更努力地修行。
终还是放不下心底里最后一分执念,想要有一天有能力去留住一些重要的人或东西。
他身上淌着卞星灿和着骨血遗予他的温柔,脸上带着卞星灿打造给他求生的那张千面玲珑的面具,举手投足间尽是许清衍‘克制守礼,隐忍自持’的教诲。
试问天下间谁会对着这样一张滴水不漏的假面人皮吐露真心?
卞星灿教会他如何讨好全世界,却独独没教过他如何讨好自己。
可是肖一不一样!
只有肖一不一样。
那个人清冷的眸底永远站着的是他魏寻的影子,他能穿过那影子看见一个孑然的灵魂坦然又瑟缩地走向自己。
那道灵魂里的孤寂绝类这世界上的另一个魏寻。
门窗紧闭,烛火已熄。
黑夜把墨泼了满室。
魏寻倏然抬头,眸中星光攒动。
“阿娘……”他对着一室的阒暗喊出了十多年来清醒时再也不曾出口的称呼,声音很轻,“这一次便算是我觊觎了罢,您能别再拦着我了吗?”
就算是觊觎,我也不想再放手了!
谁不痛恨软弱无力,谁不痛恨无所作为;我再也不是当年孤弱怯懦的稚童了。
胸口里难平的郁结被一条条地厘清,眼前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能牵绊住他冲向那个人的脚步。
他推开房门,脚下轻功掠起,急急往弟子房的方向奔去。
还是那一身玄色劲装,一出门便没入了这泼天的夜色里。
他跑到时远远就看见肖一蜷缩在廊下,不禁摇头暗道:“果然没有人肯放你进屋睡觉……”
肖一背靠廊柱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蜷起的双腿,手掌无力的垂放在脚背,有几根手指就这么耷拉在地上;下巴搁在膝头,脑袋低低的勾着。
直到魏寻走到他跟前也瞧不出这人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他站在肖一跟前,廊下的油灯里投出的影子把肖一整个罩了个严实。
他跑来的急,心里压根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肖一,此刻就这么怔怔地站着。
刚想要像以前一样直接把人抱走,但想起早些时候肖一那个没有回头的背影,就有点生气,于是又想着要不干脆把人叫醒,先好好教训这个没良心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