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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墨听出这一点，示意他继续说：“但是？”

“但是你做的是错的。无论出发点再正义，欺诈就是欺诈；无论怎么处理赃款，犯罪就是犯罪。”乔阳的话刻板得有点不近人情，“你所伸张的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正义，你扞卫的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而是你自己。”

“……我没想到，”韩墨捏捏自己的眉心，“完整地经历过才蔡子杰和季富昌的事情后，你会这样说。小太阳……”

“叫我乔阳。”乔阳立场坚定地拒绝了这个墨阳内部的代号。

韩墨呼吸一促才继续说：“……小乔，我知道你是个一道德感、正义感都很强的人，在传销组织里，你时刻观察着我，其实我也在观察你。我一直认为，无论我们关系多好、无论你曾许诺过什么，当警察询问你时，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供出去，所以在我最初的计划里，你我之间只会有一次短暂的重逢，你对我失望死心、放下执念，我对你有个交代、江湖诀别，但是你出乎了我的预料，让我失算了。”

“在我和你心中的正义之间，你已经选择了我。所以纵然你明知我可疑，明知我是骗子，却仍在‘警察’面前紧咬牙关，是不是？”韩墨抬起手来揉揉自己的耳垂，这似乎是他不安或者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那晚之后，我才决定让你加入我们，无条件地信任你，把墨阳的一切都敞开给你看……可是你再次让我失算了，小太……小乔。”

十分难得的，这位墨狐狸脸上露出笨拙的困惑，他探寻地望着乔阳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我能看出你为骗术着迷，能看出你喜欢我做得局，也能看出你愿意跟我……我们几个待在一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加入我们，你明明已经选择了我……”

“我只是被路边的美景迷住偏离方向，始终要回到正轨。”乔阳用手比划出一条笔直的大路，“对我来说，法律很重要、程序正义很重要、公平公正公开的量刑很重要……你的世界让我着迷，阿墨，但我不属于那里，仿佛我是一只鸟，羡慕你的海，但我不能沉下去，会死的。”

韩墨用黑得让人心动的眼睛注视乔阳，后者被他看得无所适从，恨不得用手遮住对方的眼睛免得动摇。

“在你和我坚持的正义之间，我承认我选择了你。你放心，就算我回去，也会对墨阳的事情三缄其口。但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你明白吗？为了你我愿意做一件错事，可我不会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正确。还有一句话，无论你是否爱听我都要问你：阿墨，你真的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情正确吗？”

“你认为我错了。”韩墨仔细观察乔阳的脸，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我认为你错了，”乔阳毫不客气地说，一如既往地直白坦荡，“你得改正这个错误，金盆洗手乃至干脆自首。”

韩墨垂下眼帘思索片刻，离开沙发到自己的行李堆里翻找一会，捧着一个盒子坐回来，他示意乔阳把盒子打开。

乔阳依言动作，发现那里面放着两根黑皮绳带挂坠的项链，一个挂坠是图腾太阳的形状，另一个是沙漏的形状，他问：“这是什么？”

“我给咱们两个准备的毕业礼物，很遗憾当时没机会送出去，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边。”韩墨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挑一根吧。”

乔阳感觉心脏又胀又酸，不敢看韩墨的脸，低头研究项链：“这个太阳是代表我吧，那沙漏代表你咯？为什么是沙漏？”

“沙漏代表时间，而时间会给出一切问题的解决办法和答案。”韩墨低声说，语气郑重，好像这句话就是他的座右铭。

乔阳点头，伸手把那根太阳吊坠的拿起来，扭开绳子上的旋钮，对韩墨勾勾食指。

韩墨很乖顺地伸头过来，莫名让乔阳联想到乖乖让主人带项圈的猫，或者是垂首认主的豹。他手一抖，甩头把奇怪的联想丢出去，伸手给对方带好项链：“太阳给你带，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并不是你正在做的就是对的，如果你错了，就承认并且改正错误。”

韩墨也拿起沙漏项链给乔阳带上：“那么你带着沙漏走吧，也带走我的话：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的，一年之后，是对是错自有分晓。”

两个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都盯着对方的脖子猛瞧。看了一会察觉别扭，便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韩墨用十分感慨的语气说：“三年前准备的道别礼物现在用上了，也挺应景。”

“嗯，按照流程，该给彼此一个离别的拥抱了。”乔阳说完，主动抱住了对方。重逢以来，印象深刻的都是对方主动给予拥抱：初见时的安抚也好，审讯室里的安慰也罢……乔阳心想，这次轮到我主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