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会画画?”赵琳很兴奋,“那太好了,我还没近距离看过别人画画呢!你画吧,我想看,一会上了山,我给你找风景好的地方,让我哥和冬子干活!”
她说得理直气壮,赵孟摇了摇头,无奈地在妹妹鼻头上点了点。
上山一共有两条路,一条陡峭,走得快些,一条平缓,走得慢些,基本上只要带着弟弟妹妹一道,赵孟都会选那条走得慢的道,赵冬已经习惯了,也不过问,自动就走在最前面开起了路。和他说的一样,那条路中间的一段叫溢出来的溪水淹了,冲出来一条不深不浅的沟壑,枯枝败叶和到了此处便不流动的死水淤在沟里,成了浑浊的烂泥,得垫着大石头才能踩过去。赵冬驾轻就熟地停下来开始脱鞋,挽裤腿,那是他和赵孟学来的,把鞋带绑在一起挂在脖子上,光脚蹚过去,不容易滑倒。但这次赵孟没让他沾那些泥,赵冬刚卷好裤子直起腰来,就被他哥捞小鸡仔似的捞了过去扛在肩膀上,赵孟早脱好了鞋袜,一脚踩进了泥地里。他是把弟弟扛到对岸的。
赵冬的脸红红的,刚一下去就嘟哝说“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抓抓头发又抠抠裤缝,赵孟看他的眼神很慈爱。
“大哥愿意扛着你们。”
他复又折回去,这次换了个姿势,把妹妹背在了后头。
赵琳亲热地箍住他的脖子,在赵孟脸颊上亲了一口。
“哥,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了!”
赵孟转过头,笑了。
等在后边的宋栖然也在笑,他很配合,就靠在路边一截老树桩子上坐着,连鞋袜也没有整理,他知道赵孟一会肯定还会再折回来。赵孟方才回头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偷偷看了宋栖然一眼,连被他背在背上的赵琳也没有注意到。
他一开始背着所有人过泥塘,就是为了能有个合情理的理由把宋栖然也背过去。从宋栖然站着的地方看过去,赵孟的肩膀很宽阔,背上压着重量,每一步仍然走得十分沉稳。等到赵孟把赵琳放下地,真的远远又折回来,宋栖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张开了手。
赵孟也像背妹妹时那样背过身,蹲下来。他没说别的多余的话,弟弟妹妹还远远地在对岸看着,这种情形下等待着那具躯体靠近的过程让他心跳加速,好像时间都被放慢了一些。宋栖然对他来说,就是那个常常流着眼泪说需要他的脆弱的小家伙,他虽从小是家中老大,可再怎么关照弟弟妹妹也希望他们能尽快地成长、坚强起来,但面对宋栖然的时候,却只想把这个人藏进心中最柔软偏安的一隅,尽可能久地留住,好像一松手,对方就会一片飞絮似的被风吹走,再也找不回来。
宋栖然却像是收到了礼物。他不安分,拿膝盖顶着赵孟的后背去咬他的耳朵。
“孟哥,”他也学着赵琳的口气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
赵孟走得很慢,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掐了一把宋栖然的屁股。
“老实点。”他说。
宋栖然没听话,他撩开他耳背后的头发,在耳根靠近下颌骨边缘的地方找见一条细细的疤。那条疤不深,位置也很不显眼,如果不是以现在这个姿势靠赵孟这么近,宋栖然都不会发现。他拿手指碰了碰。
赵孟知道他的意思。
“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在石头边缘蹭的。”
男孩子皮实,身上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了,也没伤着脸,他自己都不当一回事,连红药水都没涂。
宋栖然“嗯”了一声,他的音色很深,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赵孟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
“说什么呢,反了吧……”
“没反。”宋栖然固执地强调了一句,趴在赵孟的背上,紧紧贴着他,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