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听研二退学的那一年。
“上周…我突然看到了这个台历,日子不对…”林听说着,突然笑的很丑,像是在为什么遗憾,又像是再为什么感到庆幸,“我每天都会看这个台历,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是我的日子不对,直到昨天你回家给我拿衣服的时候手机落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汇款短信。”
林听依旧笑着,却是苦涩居多:“就算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妈也不回来是吗?”
南枝瞳孔缩了一下,他倏地觉得这个世界对林听很残忍。
款是卓清麦汇来的,汇在南枝的账户上,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部分是给林听的生活费,一部分是答谢南枝的照顾。
她与林政都是大忙人,天南海北国内国外,除了家里,他二人几乎哪里都去过,卓清麦生下林听也只养到出月子,公司里的事很忙,忙的她顾不上儿子。
她与林听好像只有金钱往来,从小就是这样,梦里的那个卓清麦不过是给林听的一个短暂的补偿,补偿他这么多年缺失的家庭。
所以南枝觉得卓清麦也很残忍,十八岁那年林听割腕,是林言将人送去的医院,这一次林听直接割了动脉,是商周送来之后,他跑前跑后的照顾,而卓清麦除了钱,只有几句稍显敷衍的问候。
当然除了南枝,林听刚来齐州时还有小姨照顾,小姨照顾人是有一手,就是这张嘴太碎,没出两个月就把林听说的犯了病,吓得南枝把人接了出来,他在d大附近租了房,从那时起,他对林听几乎是寸步不离。
即便如此卓清麦也没说过什么,只是每月汇来的钱从小姨的账户变成了南枝的账户,并且多了很多。
“你为什么不生在我家呀,”十九岁的南枝给林听收拾好卧室,两个人瘫在床上,“你要是生在我家,那就是我弟弟了。”
林听笑了笑,细微的尘飞在他鼻尖:“那就叫南听了,你听听这是人名字吗?”
南枝也笑,笑的打滚,他拍了拍林听的肚子,薄薄的肚皮下是凸出的肋骨,他说:“你不生在我家也是我弟弟,以后缺钱了累了烦了受欺负了都跟我说,哥哥罩着你,”他拍了拍床,又激起了一片尘,“以后这里就是你家。”
当时林听是怎么回答的,南枝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天林听很开心,是他知道林听生病后第一次见林听这样开心,那是一个挣脱了枷锁的笑。
黄昏来了,远处的天已经被染成了浓烈的橙红,而近处的天还泛着浅淡的蓝,夕阳斜入窗户落在台历上,林听看着那被分割的光,倏地收了笑。
“谷寓清家里有一个西向的阳台,我很喜欢在那里看日落,他说要跟我一块买房子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不论买在哪,我都要一个西向的阳台。”
阳光倏然变得模糊,裹在泪中滴落在一块苹果上,南枝拿过纸巾给林听擦净眼泪,梦里那场事故引出的悲伤像是迟入现实,他哭的很凶,纸巾盛不住泪,但他没有声音,让人看着都觉得委屈。
他是梦里的造物主,可以给自己一切想要的东西。
但他控制不住梦醒,就像是控制不了事故来临。
“果然梦就是梦啊,”林听哭着哭着,突然笑了一下,“谁家的飞机出那么大事故只死一个人啊…”
泪突然决堤,淹没了笑,林听再也压不住声音,由抽气转为呜咽,书页上的海螺已经被泪晕皱。
南枝将书拿到了一边,他不知道林听突然清醒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他只知道他的弟弟现在很难过,难过的让他心疼,梦是短暂的,但梦让林听开心,可难得的清醒又给了南枝些许希望,这南枝觉得很矛盾。
他抱住了林听,用衣服给他擦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林听终于收住了声音,南枝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夕阳也偏去了墙上,白墙承接了台历的影子,棱角模糊。
“南枝…”林听靠在南枝身上,看着那夕阳。
“嗯?”南枝揉了揉林听的头发,很久没剪,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胛。
“你告诉我,”声音喑哑,带着期待与遗憾,“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