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风虽然已经阵阵袭来,但当安州的阳光洒落的时候,人们还是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暖意。三日客栈里今天依然是热闹得很。宋玉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不容易安置好了这满大堂的客人,靠在柜台边上,竖着耳朵,听着大堂里的叽叽喳喳:“……府衙的告示说了,就在今天中午!公审啊!”“想不到江大人居然有此等魄力!”“是天一阁!是天一阁在十年前就派来了江大人,搜集罪证,推行新法!江大人说了,即日起,安州全面推行新农法!”“……太好了!呜呜呜……江大人怎么不早点杀了那帮杀千刀的呢!”“……唉。不容易啊!”……“哎!”在柜台里头算账的花容用毛笔戳了戳靠在他跟前的宋玉书。宋玉书侧头看向身后的花容,不自觉的笑着,“容容,怎么了?要喝水吗?”花容无语的瞪了一眼宋玉书,指了指外头,“你那堂哥又来了!”宋玉书转头看向外头,宋青珂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宋玉书无奈的叹了口气,“容容,我出去一下。”花容已经低头继续算账了,头也不抬的挥手,去去去……宋玉书手痒痒的想揉揉花容的头,但是想到昨天他给他那主子金家三郎送行的时候,金家三郎似笑非笑的警告他的话语,就只能,默默的收回手,带着几分郁卒的走向外头。和宋青珂走到客栈旁边的偏僻的巷子里,宋玉书靠着墙,懒懒开口,“说吧,什么事!”宋青珂低声开口,“我已经决意,前往禹州,寻我兄长。”宋玉书听着,平静的点头,也好,宋青珂不适合再留在安州了。“那好,祝你顺利。”宋玉书说完,转身就欲走。但宋青珂却是开口说着,“安州的一切事情,我都不会说出去的。”“没关系。你想说就说,随你。”宋玉书嗤笑一声,“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宋青珂一怔,随即苦笑,是他想错了。快走出巷子的时候,宋玉书还是顿住了脚步,低声开口,“给你一个建议,若是前往禹州,那就慢行,好好的看看这个天下。”宋青珂若有所思的点头,“多谢。”宋玉书慢步走回客栈,他当初,从金陵到漠州,半途却被带来了安州,他慢行了两个月,看着这一路的种种,慢慢的,也就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天下,也看清楚了金陵!所谓的氏族呀……从安州前往苏州,这一路若是走官道,怕是要十天左右,若是走小道,倒是可以五天左右到达。此时,小道上,两辆马车正在前行,几十劲装护卫,沉默肃然的护卫着。马车里,金竹翻了一页急报,嗤笑一声,啪的一下将急报扔回了匣子。一旁跪坐的整理册子的花无眠不由看向金竹,见金竹眉眼的怒意,便小声开口,“主子,怎么了?”“没!皇城李氏的老头养的可真是好儿子!”金竹冷声开口,“苏州唐家的事捂得紧紧的,都还没有个结果,金陵城中倒是连结局都给铺排好了!堂堂皇子,正经的国家大事不去管,居然跪起了金殿!求的还是查苏州唐门这样的事!不说苏州唐家一事本来就是人伦丑事,就说苏州唐家一从不政,二不涉军,区区民间一大户家中的后宅那点丑事,居然也要一个皇子去跪朝堂!这丢的,可是他们皇城李氏的脸!打的可是金陵朝堂的脸面!”一旁花无眠听着,也不由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这,是哪个被六郎君扔回金陵的皇子吗?”“不是,是皇二子,李璟延,崔家的。啧,崔家的是傻了吗?”金竹捏着条陈,喃喃自语。安州边界线,黑甲营驻扎地。唐远之一身黑色盔甲沾满了血污,神色轻淡,眉眼间却还是尚未散去的浓浓杀意,眼底泛着几分血色的暴戾。阿七阿六等侍从小心的跟随,自从来了这安州边境,主子的心情就没有好过,特别是在知晓他们唐门的少主子金家三郎离开安州后,心情就更是不好了,明明可以坐镇后方的,偏要去前头杀敌,那一往无前的勇猛暴戾,简直就是杀神一般!“主子!”进了营帐后,阿七等人单膝跪地,阿七率先恭敬拱手开口,“金陵急报,苏州唐门一事,已经在金陵传开了!皇二子李璟延跪了金殿求皇上彻查苏州唐门一事,崔相在金殿当场就吐血晕倒了。”唐远之神色淡淡平静,“崔副相呢?”“崔副相当堂斥责皇二子打了朝堂的脸面!说此事不该上奏朝堂!”阿七继续低声禀报着。唐远之微微点头,突然转头看向营帐门口,一只小小的黑点瞬间冲到了唐远之的跟前,唐远之伸展手臂,让小小的黑啾啾停在他的手臂上,取下黑啾啾脚上的小竹筒,拆开,一个小小的信笺:一个小人趴在桌案上,扒拉着一个空碗,旁边写着三个字:我要肉唐远之失笑一声,这一声笑,瞬间冲淡了眉眼间的杀意,连眼底的暴戾红光也被柔软的温柔融化了一般。单膝跪地的几个阿七阿六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心弦也都松开了。——一定是金家三郎,他们的少主子的信。“都下去休整一下,三日内,要结束这场战役,告诉红衣,白衣教圣女和那赵家的大钉子藏着的东西,一定要在三日内给我挖出来!”唐远之说着,就转身进了内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唐远之才坐在书案后头,执笔写信,除了这个小小的信笺,一定是还有其他的事,不然以灿灿的懒惰,若非自己天天让黑啾啾去送信,灿灿估计也懒得回信给他。而,这几日要说比较大的,会让灿灿这个懒虫画小人给自己的,一定是金陵皇二子跪金殿的事了吧。灿灿是担心自己了……唐远之勾起嘴角一笑。皇城李氏的皇子中,大多都已经开府成婚,本来,十年前若是没有唐家一事,这个时候应该是某个皇子登基了,但可惜,十年前,唐家被灭,皇帝不敢退位,皇子们都不堪重用,且十年来在各个氏族有心的腐蚀之下,早已与皇城李氏离心离德了,皇二子会跪金殿,插手苏州唐家一事,也是他意料之中。上一世,这位沉默寡言的拥有崔家血脉的皇二子后来还背刺了崔家,使得崔副相惨死在安州,崔相被气得吐血身亡,后宫崔妃悬梁自尽……苏州唐家的事,上辈子的时候,赵霖和东阳公主也曾经用来做局攻击他,可惜他压根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唐家氏族崛起什么的,他也更加不会在意。苏州唐家在十年前袖手旁观的时候,他就想要灭了苏州唐家满门了,而在他看来,氏族存在与否,无关紧要。若是挡住了他前进的路,那就灭了就是了。这一世,有了灿灿和祖父,他倒是不好借赵霖的手来收拾唐家了,且其中还有金家夫人。本来想着这段时日,苏州唐家的事也该解决了才是,怎么会拖延那么久?祖父也许不善权谋,但祖父精明,金家夫人深藏不露,也该有所决断才是。唐远之洋洋洒洒的写了长长的两三张纸信,将在桌案上跳来跳去的黑啾啾抓来,绑上竹筒,就松手,看着黑啾啾瞬间消失在他的跟前。这时候外头阿六恭敬禀报,“主子,张统帅求见主子!”“嗯,进来。”外头候着的高大的男人就大步进来,恭敬的单膝跪地,躬身拱手做礼,“末将拜见大人!”“起来吧。”唐远之说着,放下手里的折子,看向站起来,恭敬站着的高大男人,有着一双特别的绿色眼睛的男人,灿灿说,这是混血的标记。而眼前这个张铮,的确也是混血,蛮族和大楚赵家的混血,算是有赵家的一半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