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御书房中。
王德奉了茶上来,和晴雨妙玉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人便都自动自觉退下,给陛下和贵妃娘娘留下二人世界了。
司徒耀给姜雁容试了一下茶水,确定正合适,才送到她跟前,“怎么来了也不进来,还躲到墙角去。害得我到处好找。”
“还说呢,陛下你一声不吭忽然就冒出来,险些给你吓死了。陛下不但会治国安邦,还会吓人呢。”姜雁容拍拍自己受惊了的小心脏,没好气地横了司徒耀一眼,压根儿就忘了他是个皇帝了。
“绝非故意吓你的,这不是一时贪玩嘛。”司徒耀摸了摸鼻子,愧疚道。
一时,贪玩?
姜雁容对这个词汇再三斟酌,还是很难认同。
陛下年纪也是老大不小了,还贪玩?
但姜雁容转念一想,这陛下表面上看,虽然经常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似生人勿近,但私底下却黏人的紧,有时候还抱怨她睡着都不唤他名字。
这么一想,姜雁容也就释怀了。她摸了摸茶盏外壁,这才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一大口。
“你过来,竟空着手连点吃食汤水都不给带么?”司徒耀托着腮望着她,一副小媳妇般的委屈脸。
噗……
姜雁容险些给茶呛着了。
姜雁容也学着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不是没提前想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在兴头上了。怕再吩咐人去做,一等,便败了兴致。要不,臣妾这就命人去做点什么吃食,待会儿再来。”她说着连忙起身要离开。
“别。不,不用了。”司徒耀赶紧就拉住她,“人来了便好,东西嘛,不重要。你饿不饿,要不让膳房准备点什么吃食送过来?”
姜雁容想了想,没顾上说要吃什么,倒是郑重其事地问道:“……陛下,后妃进了御书房,不会被说成是后宫干政吧?”
“你介意么?”司徒耀试探性问道。
“介意!非常的介意。”姜雁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但是姜雁容说完之后,又窃笑道,“……这不进都进来了,若是非得挨骂,那我也就认了。”
司徒耀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最后司徒耀到底没让人做了东西往御书房送。因为他认为,今日大事已毕,待在御书房已经没有意义,于是便带着他的贵妃摆驾雁回宫。吃食,自然是要送到雁回宫才合适的。
平常不爱坐辇的某陛下特意让人备了辇,姜雁容几次表达说想走回去都被他拒绝了,原因是他认为,她已经走过来了,决不能再走回去。
“……”姜雁容无法反驳。
回去的步辇上,司徒耀与姜雁容闲聊间,便问姜雁容,湘南赈灾出了问题,户部钱粮跟不上,若是她作为一国宰辅,当如何做。
姜雁容闻言,初时也是诧异的。但她转念一想,便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笑着说道:“陛下若是想听,臣妾也不妨从小女子的角度说说。我西陵,相国之权形同半君,一国宰辅,是天子的左膀右臂,若是有百姓身陷天灾人祸、如身陷水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必当想方设法助户部多方筹措银两以赈济灾民,度过一时危难、后积极建言献策,联合朝中众臣,博采众长而设法平息灾祸之余殃,让百姓早日重建家园,安居乐业。”
司徒耀满意地点点头,但又即刻问道:“那,若你是冯相呢?”
冯相?
自打冯胜武那个时候因为想给陛下一个教训而假作喝酒误事、被陛下金口玉言让他回家喝个够、喝到明白再回来之后,至今冯胜武还在他的相府中继续闲散度日,无论生什么事,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时候,湘南灾情严重,户部拿不出来银钱赈灾,陛下即将失信于天下,他只怕是正坐在家中等着看好戏、等着陛下去开口求他回来吧。
姜雁容思量再三,慎重的问司徒耀道:“陛下是以民为先,还是以君王之尊为先?”
司徒耀不解地反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姜雁容说道,“孔圣人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荀子·王制》中也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说的,都是百姓之重,重于君王,天下之根本,百姓也。若是陛下当真能舍下自己的君王之尊,有所让步,那必定能解燃眉之急。”
她说时,目不转睛地望着司徒耀,眸中有星光熠熠。
司徒耀愣了一下,一时间只觉得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
她说的对,天下之根本,百姓也。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他险些就因为固守着与冯胜武那老狐狸斗法,而忽略了根本。
“而且,眼下京师会试大考在即,陛下不是还没想好任命谁为主考么?”姜雁容又笑着提醒道。
皇帝的让步,会试大考的主考官,给足了他面子了,那只老狐狸要的,不正是如此么?
若是湘南百姓能平安度过此劫难,会试能顺利往前推进,他就是暂时让他一寸一步又何妨?
“好贵妃!你可真是朕的良师益友!”司徒耀豁然开朗,抱着姜雁容一通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