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却率先开口,笑道:&ldo;请我来了一上午,时间宝贵,不如开门见山?&rdo;
何洲赞同似地点了一下头,懒洋洋地靠上椅背,说道:&ldo;怎么这次,这么着急?&rdo;
周峰没料到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微愣之后答道:&ldo;五年了,能不急吗?&rdo;
整整五年,不见天日,他的急切显而易见,任他如何泰然,都掩藏不了,何洲不是猜不到,因此他才会煞费苦心地替他另找目标,耍弄他也好,拖延时间也罢,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该找到孙回。
&ldo;梅瑾安?&rdo;何洲明知故问,周峰笑而不语。
此时此刻,宝丹路如从前一般,车辆行人川流不息,正午的阳光穿透浓密的梧桐树,洒在这条街道,燃起浓浓火药,梅瑾安咬牙切齿:&ldo;没用的东西!&rdo;
两个大男人,竟然抓不到一个女人,更甚者,四辆轿车从天而降,而周峰居然丝毫不察,眨眼就束手就擒,连一点儿线索都无法留下!
诊所内的手下说道:&ldo;刚才问过了诊所和附近的人,时间太早,目击者本来就少,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记住车牌号。&rdo;
梅瑾安怒不可遏,来来回回踱步数次,高跟鞋的鞋跟仿佛都快支撑不住,不知哪一秒就会断裂,这回如此冒险,她不是没有预计其他的结果,无非就是孙回被救走,何洲或许还能被她糊弄,或许就是叛变,而周峰仍在她手中,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她甚至还能告诉何洲:&ldo;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而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在我这边,我是替你的亲哥哥报仇,你要拖泥带水,我不再奉陪!&rdo;
她可以问心无愧地将这番话重复给何辉听,从此以后她的所作所为,都是&ldo;迫不得已&rdo;,即使何家从此断了香火!
可如今,局面已脱离了她的掌控,周峰被抓,她的手中再无任何王牌,何洲也许现在就已经得到了所有的资料,他理应第一时间为兄报仇。梅瑾安无力地坐了下来,心中有一丝惴惴,突然怀疑:何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空荡荡的地下室内,渗不进一丝阳光,冷冰冰犹如冬日。
周峰发现何洲的问话极其简单,惜字如金,他甚至需要揣测这些问题是否有其他的含义,当何洲的话变得越来越少,从&ldo;所以&rdo;,变成了反问语气的&ldo;嗯&rdo;,周峰终于坐立不安,面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他已在心中将回答的话反复斟酌,直到最后,他才发现何洲从头到尾都没有切入真正的主题,似乎就像猫捉老鼠,捉到以后却不弄死它,只将它折磨到精疲力尽。
在周峰强自镇定却愈发不安之时,何洲终于大发善心,&ldo;资料交出来!&rdo;
周峰倏地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江兵几人,笑道:&ldo;你想过后果,想过你哥哥吗?你要是跟错了人,不但成了你们家的罪人,最后也会连命都没有,他们现在抓了我,下次就会抓你,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为杀兄仇人卖命?&rdo;
周峰说得句句在理,事实本就如此,谁都能明白,他相信何洲心中有数,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其他后招,刚说完,他却发现何洲勾起嘴角,似乎了然于胸,笑容却那般古怪,渐渐的,周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他似乎听见了这古怪背后的画外音,心中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他突然发现事情早已脱离掌控,而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中广,而是‐‐海山集团!
何洲离开地下室,重重的脚步声愈行愈远,大门关阖,里头重现黑暗。
他回到客厅,立刻让人将李伟鹏几人叫来,又对江兵说:&ldo;告诉谭老,我要南江市场!&rdo;又下了一叠命令,安排之后几日的行程,资金需要多少,与哪些人会面,需要哪些部门配合。他先前还寡言少语,问话时语速那样慢,这会儿却说得极快,似乎在这短短几小时内,他已经独立完成了数套方案,井井有条,只等落实,江兵在诧异过后立刻回了神。
话毕,何洲靠上沙发椅背,闭目养神,也没让江兵离开,也没理会干等在旁的李伟鹏。他想起早晨与谭老的那通电话,第一次承认自己原来如此渺小,谭老最后说:&ldo;我给你最大的权利,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只要你把资料替我找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rdo;
何洲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掌,翻看一下手心,又翻看一下手背,捏起拳头,这是他心脏的大小,松开拳头,这就是天下!
何洲倏地起身,只留下最后一句话:&ldo;我不懂待客之道,也不希望周峰太舒服,李伟鹏,交给你!&rdo;
何洲回到卧室,孙回还在熟睡,窗帘没有拉严实,碎碎的阳光洒在床上,却没有扰到孙回。她睡得如此安宁,嘴角翘翘,睫毛勾住阳光下的颗粒,上头好像沾着白色棉絮,何洲替她拨开,脱了外套,掀开被子,躺到了她身旁,所有的冷冽和戾气,都在这一刻被暖暖的温度所驱散。
孙回无意识的往他怀里钻,像是毛茸茸的小动物,白皙的脸颊上确实有细绒,不在阳光下细看,根本看不清。
摸起来细细滑滑,何洲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觉得口感不错,见孙回没有被他扰到,他又亲了一口,连续几次,终于见孙回拧着眉头不悦的&ldo;嗯&rdo;了一声,何洲拨了拨她的嘴唇,抱着她睡了过去。
孙回紧张外加腹痛,被折磨一夜后,这一觉睡得格外昏沉。
她只是在何洲面前故作坚强,胆子又哪里真当这般大,昨晚在那个小房间里头,她害怕得哭了许久,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她甚至想到了&ldo;死亡&rdo;,这个遥不可及的词汇,在那个冰冷阴寒的房间里,连空气都越来越少。
孙回仿佛又回到了那里,先前的阳光明明很灿烂,突然间就暗了下去,她听见周围只有她的呼吸声,她害怕地小声啜泣,她躺在染满鲜血的床单上,她疯了一样的想念何洲,她希望何洲能像神一样从天而降,犹如从前数次,替她打开家门,带她进入温暖的卧室。
孙回是在一阵低语当中醒来的,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一时没有适应头顶的灯光,天色还未全黑,她还能看见远处深蓝色的天际。
何洲捋了捋她的头发,低声道:&ldo;醒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