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嫂子,你我都是男人,这男人的名节和女人不同,是有是无,根本无从考证,你就别推托了!时间紧迫,趁着家宴未启,快让墨林给嫂子解解身上的空虚之苦吧!”秦淮见他兽欲大发的无耻之状,心下一横,甩掉他的手,背过身解开长衫,掀开真丝小褂的一角,猛地转过身来。“姑爷,我不说什么,你且看看这个,便明白了!”他将身上的守贞锁在邱墨林眼前一展,眼见对方的眼睛嘴巴瞬间睁得老大,便又快速放下小褂,扣上了长衫。便在转身掀开衣衫之际,秦淮忽然发现,远处那座假山后面,有人影一闪,看那人的衣色与身形,正是老七钟信。原来他早已悄然返回,却不露面,只在暗处监视着自己和邱墨林的行径,当真阴险。“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嫂子,真是想不到,大哥竟然会逼你带上这个劳什子,可当真是…委屈你了啊!”一时间,邱墨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被那紧贴在那雪白肌肤上的守贞锁嚇了一大跳,满身欲火化作乌有,又见秦淮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顿生怜惜之情。秦淮故作一副苦情状,“姑爷心里知道我的委屈便罢,这会子时辰已经不早,在这里耽误久了,倒让人生疑,你且先行一步,我随后再来。”邱墨林点点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心里虽有不甘,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朝品箫堂去了。秦淮故意慢走一些,果然,身后很快传来钟信一路奔跑的脚步声。“嫂子,怎么大姑爷没和你一起?他想是记错了,我找了许久,也不见车里有什么苏式点心。”秦淮见他依旧是一脸谦卑的神色,双眼中却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便知他藏在暗处,定是看到了自己面对邱墨林掀衣的过程。要知道,以他所在的距离角度,不大可能看清自己身上的守贞锁,那么在他眼中,看到的自然便是男嫂子主动掀起衣衫,让大姑爷赏鉴身子的香艳一幕。老天!自己本想在他面前逐渐摆脱秦怀的固有形象,可如此一来,只怕这风流嫂子的印记,倒愈发地重了。秦淮心下懊恼,便不做声,闷着头跟着钟信只向前行。拐过一个路口,前方闪出一带竹子编就的篱笆花墙,缠绕着满架的藤萝,将去往品箫堂的石子镶花路,自动分成了两条岔道。而在花墙的另一侧,忽有两个青年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会子家宴就要开始了,姐姐不在席上伺候,怎么倒这般急火火地往外跑做什么?”“别提了,大小姐忽然间犯了偏头疼,要我去太太房里取一盒正风疏邪醒脑清神膏来涂,太太急得什么似的,我又哪敢不急。”“这倒怪了,早起我去给太太房里插新摘的鲜花,瞧见大小姐一眼,打扮得跟画报上的美人一般,精神爽利得很啊。今个儿是她的好日子,娘家又这么大的声势给她庆贺,怎么好端端的,倒头疼起来了呢?”“说起来真叫气死个人了!你可知道,别说早上,就是一上午都是兴高采烈的,偏偏刚才有人在太太面前说了件闲事儿,正触到大小姐的霉头上,登时把老毛病勾了起来,你说气不气人。”“什么闲事儿这么恶心,偏触了大小姐的霉头,你倒是说来听听,我知道了,以后也好注意些不是。”“好姐姐,你倒不用担心这个,那霉头原不与别人相干,恶心到大小姐的,是贱种钟老七的亲娘,那个疯婆子!”秦淮与钟信同时收住了脚。“你说那个疯婆子?可她不是关在那边偏院里,有专人看管吗,怎么倒触到大小姐的霉头了?”“你不知道,那个疯子今天早上竟然偷跑了出来,摸到大少爷的院子里,又吵又闹,说是要找她的儿子老七。要不是被雀儿姐姐扇了一巴掌,震慑了去,估计还有得闹呢。”“那疯子又脏又臭的,看着着实令人生厌,雀儿姐姐这巴掌扇得倒真是爽快。可便是如此,这事又与咱们大小姐有何相干呢?”“霉头便在这里了。你可知那疯婆子为何偷跑出来,听人说,原来今天竟然也是她的生日!她人虽疯癫,心里大概却还记得此事,所以才跑出来去找那个贱种。咱们家本就在意生辰八字相冲相克这些,大小姐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眼下听见自己的芳辰和那疯子撞到了一处,心里又怎能痛快?”“原来如此,好好的良辰吉日,竟然撞上那么个丧门,也难怪大小姐会忽然间头疼了……”秦淮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原来,钟家大小姐的好日子,刚巧也是钟信母亲的生日。那个疯癫可怜的女人,竟然也知道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来寻找世上唯一的亲人。只不过,她的儿子不仅不敢光明正大的祝福母亲的生辰,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目睹母亲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花墙那边两个丫头又闲扯了两句,便各自匆匆去了。秦淮偷偷抬眼去看钟信的脸,才发现这会儿的他,右手扶在一棵柳树上,静静地站立着,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便连他那件旧得褪了色的长衫下摆,都没有晃动一下。这个人,还真是很能忍啊。秦淮心中感慨着,看着钟信从树干上收回手掌,站直了身形。可在那一闪之间,眼尖的秦淮却忽然发现,在钟信抬手之处,竟然露出一块白花花的树皮。看那树干的创口,明明是刚被人硬生生扣下来的。前方不远处,已经现出了一角锦阁,正是为钟家大小姐钟毓做生日的品箫堂。此刻,已有鼓乐之声传将过来,尽显豪门大宅的繁华与热闹。而在那喜庆的喧嚣声中,却好像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飘进了秦淮的耳中。这品箫堂是钟家后园中最大的一处轩馆,背临攒心涧,正面有一处极大的露台,天气好时,便常在此摆放家宴。此刻按男东女西的规矩,已经摆好了不下十桌的席面。那席面全部采用上等的黄花梨桌椅,当中摆放着插满时令花卉的定窑长颈花瓶,清芬袭人,配上满桌的琉璃杯盏,入目处极是奢华。秦淮与钟信步入露台之际,那席面上已然入座的族中男女,便齐刷刷将目光投将过来。待看见身着黑色锦缎长衫、一脸素净,全无半分脂粉之气的秦淮,席中众人似乎均颇感意外。那西边首席上,居中而坐的正是钟家大房夫人何意如。她见席上几位有头脸的族中女眷,看见秦淮之后,眼中均现出问询之色,便朝秦淮摆了摆手。“老大媳妇,过来见过几位族中长辈。”其时豪门望族中,好男风娶男妻者不在少数,故而这些族中女眷对钟信娶了填房男妻倒也并不纳罕。只不过听闻这位大房的新奶奶,不仅出身卑贱,更是成日家粉装艳饰,眉眼风骚,很没个男人样子。因此上,这些人今天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想看看这个钟家的男媳究竟如何不堪。何意如在钟家老爷死后,虽然身为钟家后宅的当家人,在各房中略占上风,但是在性子霸道、行事怪异的儿子钟仁面前,却是无可奈何。便是在钟仁挑了个“雏儿相公”做男妻这件事儿上,虽然何意如一百个不愿意,却根本劝服不了自己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看他娶了个俗艳风骚的货色回来。好在她也知道,这个男媳妇的主要用处是供儿子以毒攻毒,说白了就是一副活人做的药引子而已。只要钟仁在他身上治好了阳毒,日后不过就是用剩的药渣,随手倒掉就是了。所以他虽然不入自己的眼,看在暂时还有药用的份上,也只能迁就他大少奶奶的身份,该出场的时候,还得让他出来。秦淮身为一个化工系的高材生,平时做实验时总要盯着器皿和材料,观察各种最精细微妙的变化,可以说练就了一双极其敏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