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挂着一块布满裂痕的木牌,上面写着加琳的名字。蕾娅意识到这里应该是加琳的住处。这间木屋看上去十分破旧狭窄,四处漏风。天气暖和时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到了冬日寒风凛冽时,肯定要?把人冻得瑟瑟发抖,恐怕连房梁上都能结出冰柱来。但令蕾娅没想到的是,住在这种地方的加琳竟然还有心思布置各处。屋内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干草与干花,还被?系上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彩带。屋子里没有壁炉,加琳就自?己?搭了一个?小火炉,火炉里的木柴烧得漆黑,大概是柴火珍贵,她舍不得时常更换。窗户里外都有些?模糊,加琳似乎喜欢在窗户上画画,画完了又立马擦掉,不让人看出痕迹。迎着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木桌,上面放着三?四根长短不一的木炭,木炭下压着几张揉皱后又展开?的廉价纸张,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字写得并不清晰,蕾娅勉强读了几句,猜测应该是某首诗的节选,内容与蝴蝶有关。最里面的木板床上放着一圈旧旧的玩偶,缝合处都已经开?线了,但外面那层布都洗得很干净,有股淡淡的清香。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床脚一个?巨大的水缸,上头悬挂着一堆用布包起?来的瓶瓶罐罐,里面放着一些?石块砂砾还有一些?榆树皮,大概率是用来过滤的。蕾娅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结果突如其来的摇晃让她吓了一跳。原来这把椅子四脚有缺,不止坐不稳,还会咯吱作响。等了没多久,加琳便回来了,脸上还带着一个?新鲜的、红红的巴掌印。“你还好吗?”蕾娅望着加琳,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加琳“嗯”了一声,关上了门,顾自?走到水缸边,舀起?一杯水,尽数灌进肚中,满足地咂咂嘴后,她还给蕾娅也舀来一杯放在书桌上。蕾娅手?还没碰到杯子,就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响动。她警惕地站了起?来,朝窗外张望。“这是我的屋子,平时没人来。”加琳连头都没扭动,话说得也云淡风轻,“可能?是树枝,或者附近的野鸟。”“你一直住在这里吗?”蕾娅倚着木桌,没再坐下。“是的。”加琳点点头,用手?敲了敲水缸上方的瓶子,“大概是七岁的时候过来的,也可能?是六岁,我记不清了。”“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蕾娅问道。“怎么?可能?没想过,我甚至尝试过逃跑,但无论走出去多远,最后都被?抓回来了。”加琳无奈了笑了两声。一阵幽风吹过,墙上的干草与木墙摩擦出嘶嘶鹅裙以污而耳期无儿把以更新本文声。“他们威胁我,说如果还敢跑,就让我穿病号服。”加琳继续说道,“要?知?道,在这里,做个?病人比做护工里的奴隶更下贱,更生不如死。”“你之前和我说,你是在这里出生的。”蕾娅望见加琳脸上的巴掌印,不忍地别过视线,看向那些?晃动的干草,“你的父母也是这里的护工吗?”“我父母是杀人犯。”加琳瞬答道。“什?么??”蕾娅吃了一惊。“他们是这样跟我说的,”加琳耸耸肩,“说我的父母都是被?治安官送来的杀人犯,都是疯子,生下我没多久,两个?人就都死了。尼亚那个?老妖婆,哦,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打我的胖女?人,她是这里的护工长,她说她可怜我,才让我留在这里,把我养大。”“好荒唐。”蕾娅忿忿地说道,“说得好听,可怜你把你养大,却天天这样打你。”“哈哈哈哈,你也这样觉得?”加琳将用过的杯子塞进柜子里,笑声里听不出情绪。蕾娅心中一阵悲哀,没有接话。加琳瞥了眼蕾娅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绷带,随后便钻进床底,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蕾娅。蕾娅疑惑地接过盒子,吹散盒顶的灰尘,问道:“这是什?么??”“治伤的药。”加琳不好意思地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应该涂哪些?。我每次都是拿起?什?么?用什?么?,觉得有用就多涂点。”看着加琳的表情,蕾娅能?猜出来,这些?药大概率是她从疗养院里偷的,那群欺负她的人不可能?给她拿药。蕾娅打开?盒子,里面的药品她从来没有见过,瓶身?上也没贴任何标签。“你应该涂点。”蕾娅将盒子还给加琳,“你的手?一定很疼。”“哎呀。”加琳张开?手?,望着自?己?的掌心。那些?泥巴印还留在手?上,有些?已经干透了,皲裂开?来,“你叫蕾娅,对吧?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呀?真是个?好心人。”“你刚才还说跟我说话会吃苦头呢,怎么?又觉得我好心啦?”蕾娅笑了笑,“你这样邀请第一次见面的人直接进家门的做法,跟你的警惕心可对不上。”加琳愣了一下,眼神中带着迟疑,说话的声音变轻了许多,“你说你的朋友有危险,我才让你进来的。”“那你就这样相信了我?”蕾娅问道。“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加琳神秘地说道,“我的直觉很准的。你跟这里的人,跟外面来的人都不太一样。”直觉的确很准,蕾娅心想,自?己?确实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把这里称为‘恶魔窝’了吗?”蕾娅转移了话题,“如果你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话。”加琳注视着蕾娅的眼睛慢慢移开?,她沉默了一会儿,将两瓶不知?名的药水都涂在手?上后,才甩着手?,幽幽开?口:“这里不是什?么?疗养院,是疯人院,这个?你知?道吧?”“知?道,”蕾娅答道,“这些?我都听说了。”“普林斯疗养院表面上收治精神病患者,其实背地里根本没有给他们治病,只是在折磨他们。”加琳盘腿坐在地上,脸上露出憎恶的表情,“他们常说:麻风病玷污了人的肉-体,而癫狂症损害了人的精神,都是不洁的,是需要?被?净化的。”“所以要?折磨他们?”蕾娅的眉头已经舒展不开?了。“他们称之为‘治疗’。”加琳说道,“他们每天在病人房间里做祷告,用符咒驱魔。真搞不懂,这有什?么?用?或许他们也觉得向神祈祷没用了吧,后来又开?始用烧红的铁块摁在那些?人身?上,我是不知?道魔鬼被?驱逐了没有,我只知?道那些?人没过多久就死了。蕾娅小姐,你猜,他们是去了天堂还是地狱?”蕾娅的脸越听越扭曲,她无法阻止自?己?去想象那些?酷刑,只能?频频叹气,“你硬要?我说,我觉得他们是去了天堂。”“哦?”加琳挑了挑眉,“为什?么??”“就他们遭受到的待遇来说,比起?这里,哪里都更像天堂了吧。”蕾娅无奈地说道。“院长是个?酒鬼,就是那个?老妖婆的丈夫,要?我说,他们两个?都是变态。”加琳接着控诉道,“每次要?‘驱魔’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在场,一个?酒瓶子摔得乒乓响,一个?笑得直不起?腰。”“真可怕!”蕾娅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他们的罪行完全无人知?晓吗?”“里奇城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但没人管。”加琳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没有人会愿意跟疯人院扯上关系。”“那些?病人,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蕾娅问道。“哪里的人都有,只要?是被?人认定是疯子,都会送到这里来。”加琳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不只是发疯的人会被?送来,还有好多的人把家里不听话的妻子,或者病恹恹的老人送进来,让他们自?生自?灭。”“没有得病的人也会送进来?”蕾娅瞠目结舌,“怎么?这样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