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不解的看着他。“干嘛这样问?”她问道。这便是回答了,胖太监神情更加惊讶。这小娘子举在眼前。大殿里又陷入一片安静。齐悦跪在地上有些纳闷,但又释然。这种你进来了领导只当没看见来表达不满的事见得多了。她便也不再说话,老实的跪着。有大臣悄悄的抬眼皮看了眼皇帝,见皇帝竟然在看奏章,便也自然领会这是皇帝故意要给这女人难堪,大家便都又垂下眼一动不动了。奏章后的皇帝这一转念已经将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了。永庆府,齐娘子!永庆府,定西候世子夫人!千金堂齐月娘!定西候世子夫人月娘!是一位乡下大夫治好的…那女人从李家的正门施然而出…救命之恩,可不是当得起…周茂春找到了齐娘子…周茂春认了义女…娘了个腿的!乱七八糟的搞什么!皇帝啪的将奏章砸在桌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吓的抖了抖。齐悦也忙跪好。“说!”皇帝咬牙说道。说什么?谁说?众人愣了下。这边齐悦却已经开口了。“民妇带弟子一人侍女两人护卫四人于年前赴漠北寻亲,因为接诊伤兵与张掖卫城军医起冲突,意气之下赴战事前参与伤兵救治,亲眼见战事惨烈,伤兵凄苦,便决定尽医者本分,后民妇所属永庆府千金堂二十四人赶到,民妇与其商议伤兵救治。最终组成外科裹敷护士战地分队,因战地救治与往日接诊治疗不同,为避免临时慌乱,所以请卫城官兵协助,进行了六次事先演习,后赴边关沿路共参与四次战场救治。”清朗急缓得宜的女声在大殿里响起。在场的人再次愣了下。就连皇帝也面色微微凝神。他是说让这女人说,一般来说,这时候不是该说自己有罪,怎么后悔。然后请陛下喜怒之类的…废话吗?这女人说的话,短短的一段话竟然是…如此的条理清晰又因有果有数有据…“…此事皆是民妇先与军医意气之争而起,后又因医者本心不得弃,并非故意无理取闹,更不敢以兵将为嬉。周茂春周大人曾多次劝阻,但民妇一意孤行不听,战地救治时间紧任务重…咳…是民妇短短时日要培训弟子,又要准备大量的医药用品,未尽上报通秉请示,因为民妇救治之法与往日惯用军医救治不同,引起众人质疑不解。是民妇之错,但民妇绝不敢以兵将为嬉,延误军机,请陛下明察。”她一口气说完。再次叩头俯身在地。很好,短短两段话,就把这事推到误会上去了,且自己负全责。大臣们暗自点头。看来这女人背后的高人很厉害!齐悦伏在地上说话时不觉得怎么样。说完了心砰砰跳的厉害。这就跟跟院长等人汇报工作,少说废话。不提苦劳委屈,舍弃假大空,先开门见山列数据说过程,这样才能为自己的科室争取更多的利益。但愿这个皇帝能习惯这种汇报方式。这不是挺能说的,装什么哑巴。皇帝看着地上俯身的女人,暗自哼了声。不过…他的神色阴沉几分。“依你这么说,这些奏章弹劾,都是他们蠢笨误会你了?”他阴恻恻说道。这皇帝说话可真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方才一个字没听出来,这时候这一句话听起来…齐悦心里微微讶异,但是绝对不敢抬头看。“民妇不敢,只是术业有专攻,外门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说道。皇帝一声冷笑,将面前的奏章拿起来在龙案上摔打的啪啪响。“你说的门道倒挺热闹,朕这个外行听的也挺热闹。”他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这几句话一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周茂春再忍不住了。“陛下,他们说臣玩闹就是玩闹了?臣说臣不是玩闹陛下怎么不信?”周茂春依旧梗着脖子说道。“因为朕是外行嘛。”皇帝不阴不阳的说道。周茂春气结。齐悦也有些郁闷。“你们说的都是门道,你们听得懂,朕可听不懂。”皇帝接着说道,“他们说什么不是什么,你们说什么难道就该是什么?这嘴官司朕看腻歪了。”“那陛下你的意思是,要看些不是嘴官司的才成?”齐悦忍不住再次说道,她微微的抬了下眼,隐隐看到面前十几步外高高的龙案,以及一角明黄衣袍。皇帝下意识的要拿起奏章,看到那女人最终还是垂着头,他不由挪动了下身子,似乎避免被人看出自己方才的不自在。“…民妇此趟四次参与战事,共救治七百六十五伤兵,其中重伤…”她接着说道。有大臣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这还不是嘴官司?你说是你救的,你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怎么你说的就是可信的?”他低声喝道。周茂春怕皇上,可不怕这大臣,抓起地上的奏章就砸向那大臣。“乔刘生!轮到你来问!”他骂道。那大臣不提防被砸到,又是羞又是气。“周茂春!”他气急败坏喝道,才要说话,殿外又是一声喊。“陛下,漠北兵备急报!”急报?兵备?大殿里安静了一下。弹劾周茂春等人的奏章又来了。旋即大家心里想到。那大臣也便不说话了,对着周茂春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甩袖子。你死定了。皇帝面色也很难看,目光看了看依旧伏地的女人,又看了看周茂春。事到如今,这二人谁也保不了了,那就…算了吧。他神情漠然,抬手。“传。”太监大声喊道。奏对(加更)听到里面传出的话,外边的常云成松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路走来散发剩下的最后一张银票,借着帮助太监抬箱子塞进了他们的衣袖。“幸苦了。”他低声说道。不知道是道谢两个太监抬箱子幸苦,还是替他通传的幸苦。两个太监面无表情的抬着箱子向内而去,但常云成还是看到其中一个将袖子紧了紧。常云成站着看着二人,面色疲惫眼里满是红丝,神情却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