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此人贪生怕死,油嘴滑舌,嘴里从来没得一句真话,如今更是不分善恶,心中无半分道义可言,从来都不配与傅凌香相提并论,是她鬼迷了心窍。云烟瑾低低嗤笑了一声,复又抬起头来,站在一旁的暮芹看见她脸色不对,赶忙上前制止住了她将要开口的话,直抬手就要把人往门口拉去,却正好撞上了来请人的小厮。“云烟姑娘,老爷和夫人请你们去前厅用膳。”--------------------山寨悬案梵城地处中原,虽然不比得汴梁城那般繁华,但到底也是片富庶的地方。且因城中行商贸易的人士不少,酒楼客栈也多的拔地而起,如此的地界遭了贼人惦记,倒也是不为怪的。只是苦了城中的百姓,遭了这般无妄之灾,城中各户的人家轻则钱财散尽,重则家破人亡,实在是元气大伤,而这城中的县令王葛朗更是日日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身为一城的父母官,却困于那伙山匪的淫威,迟迟寻不到解决之法,伏低做小,背地里早就不知道被众人骂成了什么模样。可今时不同往日,那伙山匪已经被云烟瑾他们给除了去,王葛朗心中一块大石已然落下,现如今瞧着什么都顺眼,而面前这几位年轻人更是被他视作了救命的恩神,恨不得把人当成菩萨给供起来。如今众人围坐在桌前,待相互寒暄了一番后,那县令眼瞅着便是站起身子来,抬手要给云烟瑾敬酒,“本官此前愧对梵城众多百姓,可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才迫于那伙歹人的威胁,让众人遭此横祸,无奈之下破财消灾啊,”王葛朗皱了皱眉,一副惋惜的神色,可话锋一转,又甩了甩袖子,继续开口道,“可幸而如今老天爷开了眼,我梵城得了众位大侠仗义出手,替天行道,本官在这里,真是谢过各位了。”王葛朗此人年过四十,生的是一副憨厚长相,处在梵城这地方,山匪没来之前,日子过的也是十分滋润,是以这男人虽身量不高,身材却是富态,用大腹便便形容也不为过。云烟瑾抬眼便瞥见他握着酒杯的那五指,指间横肉堆得好似浮肿一般,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身子却是往后一退,一把把鹤熙推到了自己前头当做了挡箭牌使,“呵呵,县令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人不过是雕虫小技,雕虫小技罢了,不过是运气好。”鹤熙被人推得一个趔趄,回身剜了云烟瑾一眼,又赶忙堆着笑俯身哈腰应承上王葛朗的话,二人酒杯相碰时,那县令爷面上还是乐呵呵的,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是以两人相互恭维了一番,这才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并无什么异样。“我看你怕不是什么江湖子弟,应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道士才对。”云烟瑾坐在两人后头,听得鹤熙那“胡言乱语”的一通,深觉什么天花乱坠的词都能从这人口中蹦出来。且她越听这话越觉得熟悉,竟无端想起了自己幼时曾在京城街边,遇到的那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那人跟鹤熙那说话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是以她用胳膊肘怼了怼刚刚坐下的男子,忍不住开口调笑道。“你少调侃我,你自己学武学的多好一样,不是还是连伙山贼都对付不了。”鹤熙伸出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却是头也不抬地便回答到。“我那是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而已。”“是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赶紧吃饭吃饭,我要饿死了。”鹤熙夹了块肉到云烟瑾碗里,为着堵住她的嘴,开口的语气也是十分敷衍,他饿极了,不等的云烟瑾回答便自顾自地把嘴里扒拉着米饭,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看的云烟瑾又忍不住地笑的更明显了些。两人这番拌嘴吵闹不过是互相调侃,可是落在外人眼里却像是熟稔旧友一般,商陆坐在一旁,原本往女子碟里伸出的筷子,不动声色地拐了个弯,想要开口的话也生生堵在了嘴边,如今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鹤熙公子真是好福气啊,得了云烟姑娘这么个花容月貌的意中人,想来您二人在江湖上,应当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眷侣才是。”坐在王葛朗一旁的妇人开口说道,这话听着像是长者对于小辈的关爱之语,并无什么不对,可是却不想她这一言,竟让桌上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夫人误会了。”云烟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时,脸色已冷了下来,直勾勾的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妇人。“对对对,我们俩才刚刚认识,哪有的什么——”“且我已嫁过人,是他人妇,夫人此话实在不妥。”“你嫁过人了!?”鹤熙原本解释的话卡在喉咙,嘴里一口饭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生生给他噎住,适才囫囵吞了,这才转身瞪大了一双眼睛,真情实感地惊讶道,面上好似撞了鬼,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番。“怎么了?我嫁过人难不成还碍着你什么事了?”“不碍,不碍,不关我事。”鹤熙反应过来,赶忙摆了摆手,生怕晚了片刻,自己这小命可就不保了。“如此倒是我这妇人眼拙了,还请云烟姑娘和鹤熙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女人话语间皆是懊恼与自责,看起来真是无心之举,如此若是再说下去,倒是显得他们咄咄逼人了。“自是不会。”“对对对,各位都是胸怀宽广之人,内人嘴笨,姑娘别介意,大家吃菜吃菜。”这王葛朗倒是宠他这位夫人,左右打量一番,看着云烟瑾还阴沉着的面色,赶忙帮着他家夫人道起歉来,还赶忙往人碗里夹了些菜,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话里话外都是维护。而云烟瑾被他们这么一搅,原本便不舒坦的心情,如今更是烦躁起来。她撂下筷子想要走,可还没站起来,抬手间却不小心碰掉了商陆放在她身旁的碗。这碗不知是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原本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可如今摔在地下,瓷片碎了满地,汤水也洒了出来,将两人衣裳下摆都给沾湿了,黏黏糊糊的,不舒服的紧。“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着——”商陆也被此打了个猝不及防,他呆愣地望了望地下的一片残骸,抬起了头,还没有反应过来,缓慢地开口解释道。“知道了。”云烟瑾不耐烦地打断他,又伸手扫了扫自己的裙摆,那汤水还浸到了鞋上,应当是足衣也一齐湿了,这回她倒是怎么都得离席了。云烟瑾终于站起了身子,脸色还黑着,便想要欠身拜别,侧身时,却正好看见门口一小厮火急火燎地闯进了内宅,神色匆忙地凑到了那县令耳朵边上。眼瞅着那县令的脸色越来越差,面上的表情比那日听闻听闻他们炸了山寨还要白上几分,云烟瑾知晓应当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惹的他如此反应,是以她也不好在此时多事,只好又不情不愿地坐了回去。“葛朗,可是出了什么事?”王葛朗那位夫人倒是十分有眼色,赶忙伸手扶住她家县令将要倒下去的身子,美人蹙眉,当真惹人怜惜,可惜,如今应当怜惜她的那人却是没有了这份心思。“派去…去那山寨上的衙役全都…死了……”王葛朗颤抖着身子,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被妇人扶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话音颤抖着说道,脸上惊恐的表情好似撞了鬼一般。虽那山匪已死,但剿匪之事到底还属官府内务,是以他今日晨起便派了人去那山上验尸,好回来登记造册,后呈报朝廷。可如今不仅事没办成,他派去的人竟还全死了,那偌大的一个荒山明明烧了整整一夜,那种情境下,哪还有的什么活物,这事细想开来,实在诡异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