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明白,棠越为什么要这么做?百里泓哪里碍着她了吗?
棠越问道“如果我说,百里泓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你帮谁?”
棠三月瞬间苍白了面容,眉间骤然紧蹙,挣扎不定。
空气冻结般,气氛压抑得可怕。
停顿了好一会,棠越又说“开玩笑的。百里泓是个好人,我没想杀他。”
棠三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救人。”
“救人?救谁?”不等棠越回答,棠三月自己想到了答案“那两个乞丐,你想救他们?”
棠越微微点点头,“没错。我来季城要找的就是他们,自然不能让百里泓把他们给杀了。”棠越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缓缓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但你应该也猜得差不多了吧?”
“你是五毒教的人,不,应该说,你的爹或者娘是五毒教的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背叛了五毒教。”
“因为爱情。我娘是五毒教的人,后来她喜欢上一个中原人……”棠越语调平淡,无喜无悲,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将胡媚的遭遇隐去姓名平平淡淡地说给棠三月听。
棠三月却听得浑身抖,听到棠越说起挂在床头的断肠时,棠三月又气又怒又心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棠越轻轻拍了拍棠三月的手,平静无比地接着说了下去。
“我慢慢长大了,长得很漂亮,长姐对我的脸很有敌意,数次下手想要毁了我的容,可惜没成功。后来,我遇到了长姐的未婚夫……”
初遇、疫病、禁闭、订亲、媚药、纳妾、交易、逃跑……
棠三月只觉得像是钝刀割肉般,疼痛连绵不绝。
她总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但如今才知道,眼前之人的遭遇比她可怜一百倍!虽然她被亲爹卖入青楼,可是青楼老鸨看中她的脸,认为奇货可居,除了暗牢折磨外,再没让她受过一点苦。
可胡媚呢?最亲近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存于家中却无立锥之地,放眼望去举目皆敌,孤身作战无一人可信。她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坚强地活下来?她得多处心积虑才能逃出那个虎穴龙潭?若换做是自己,恐怕没等长大,就已经被折磨死了吧?
棠越轻声说“我只想回家。胡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苗疆。可是我找不到路,我只能找人带我回家。所以,我要搅混水,放他们离开,他们是我回家唯一的希望,三月,你明白吗?”
“嗯嗯嗯……我明白,我都明白!”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棠三月猛地一头扎进棠越怀中,拼命点着头。棠三月心中无比后悔,自己怎么能去怀疑棠越?她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自己怎能去撕开她的伤口?那些过往,她听着都觉得浑身寒,当年她才多大,是怎么挨过来的?
“我帮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只要棠越一句话,她什么都帮!
棠越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很浅,但却很真实。“暗牢很可怕,可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遇见了你。”
棠越温柔地摸着棠三月的头,你知道吗,胡媚曾经以为暗牢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她这一辈子中最为黑暗、最为血腥、最为难熬和痛苦的过往,可是走完那短暂的一生,胡媚才现,原来那段时光,恰恰是她一生之中最为光明和温暖的回忆——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棠越从来都是从容淡定,好像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的强悍无畏,明明棠三月比她还大几个月,可是在棠越面前,棠三月却更像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如今,强大的棠越平静无比地掀开自己看似华美的长袍,露出一身腐烂的伤疤。
棠三月听着棠越带着淡淡暖意的话,她感觉像是有一把朝天椒籽堵在嗓子眼儿,又鲠又呛,浑身难受,好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一张嘴就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棠三月默默抱紧了棠越,能遇见她,也是她一生之幸!
恨意慢慢爬满她的眼睛胡家!若让她查到是哪一个胡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百里泓挨家挨户地敲门买菜,有人当做没听到敲门声,有人开门听完骂他神经病,百里泓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两把蔫嗒嗒的青菜,可是鱼就难了,要吃只能去城外河边捉。百里泓二话不说,运气轻身就往城外跑。
一个半时辰后,百里泓左手捉着一大把野菜,右手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河鱼,腰上还挂着两只肥兔子,一身灰尘臭汗地站在站在客栈门前,抬头看到二楼上房窗户边上懒懒靠着棠越,百里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棠兄!三月的鱼来了!”
肖伯清的蛇蛊毒性猛烈,棠三月虽然及时服用了解毒的丹药,但余毒仍够棠三月喝一壶的。棠三月余毒未清,手脚酸麻无力,连双筷子都拿不起来,吃饭喝水走路都得靠人帮助。
起初是棠越喂棠三月吃饭的,但百里泓在一旁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棠兄,你喂得太快了,三月嘴里的都还没咽下去。”
“棠兄,三月不喜欢吃辣的,你别夹辣椒。”
“棠兄,三月从不吃韭菜,闻到韭菜味就皱眉头。”
“棠兄,菜太咸了,你喂三月喝口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