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驱车离开,程怀远却去而复返,顶着一身寒意坐到副驾驶座上。
他说:“一起过圣诞节吧。”
他还说:“到时我去滨城找你,一起去滑雪,好不好。”
季含不想表现得太有耐心,于是问他:“程怀远,你从小到大有什么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吗?”
他怔住,默认。
“有些东西你努力争取也就有了,付出时间精力也可以拥有,但有些东西却怎么也得不到,”季含斟酌片刻,“其实从另一方面想,也不是非要不可,对不对?”
程怀远无奈地笑了,“我非要不可的,偏偏是你。”
季含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这就对了,很多东西扶手可得,对不能得到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得到,所以,到头来你以为的非要不可,究竟是因为胜负欲还是心底里的不甘心呢?”
言语可以是伤人的利器,也能变成割断情谊的好匕首。
回到家中,客厅里电视上正在放京剧。
许老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她当了半辈子的教师,从来是高谈阔论。
哎,为难长辈,于心何忍。于是,“我刚从我姐那里回来。”
一发不可收拾,许老师开始诉苦;“我们前些天因为她和苏沐的事闹不愉快,她吵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最后一直在数落我的不是,顶的我哪敢回嘴。把我从客厅赶到卧室,又从卧室赶到客房,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当我的女儿有这么多的苦楚。
“你说我把女儿养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遭这份罪?哎,真是心酸又心寒。
“从小到大,她可从没这样跟我说过话,现在为了那个苏沐,真是要六亲不认了。”
季含仰天长叹,又是一出“罗生门”。
于是打断,笑呵呵地问:“这不科学呀,你一个资深语文教师居然说不过她?”
许老师顿了顿,没接话。
抓住了空隙,季含问道:“您为什么不同意呢?”
许老师翻了个白眼,老实说,她虽然有些家长作风,但行为一向优雅得体。
“苏家是商贾之家,我们家小门小户的,高攀不起。”
教了这么多年的语文,许老师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十分得心应手,季含心知肚明,笑她:“怎么,还跟我打官腔?”
许老师该矜持也矜持够了,拉着女儿坐在沙发上促膝长谈起来,“跟你说实话,我就是不喜欢他们家,商人重利轻别离啊,何况这样的家庭里面关系不知道有多复杂。”
用季含姑姑的话来说,她妈颇有些思特里克兰德夫人的作风,喜欢结交风雅人士。
季含揶揄她:“你怎么就不喜欢他们家了,以前时常听你念叨苏沐是如何如何优秀,他弟弟苏植还是你的得意门生呢?”许老师教过他们一年的高一语文。
许老师白了她一眼,“对学生的标准和对女婿的能一样吗?”
话说到这,电视里红娘的唱腔响起:“……老妇人把婚姻赖,好姻缘无情被拆开……”
如此倾诉一番,许老师的情绪显然好转不少,季含问她:“我爸怎么说?”季教授任职于定海大学历史系,是考古专家。少女时代的季含曾沉迷于各类盗墓小说,想继承季教授的衣钵,然而从小到大的切身体验告诉她,这份工作实在无聊,艺术作品与现实世界出入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