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您栽培的好。”他趁着酒意说话都飘起来了,“要不这周我过来?”
那时候周克希的翻译还没有完整的译本,他说等有了我给你买回来。后来出版社一直没有动静,他们也分手了。
操场上卷起了一阵风,周逸的头发被吹起来。
她看着这一箱子的书,眼睛酸涩的疼。她把书慢慢的抱回宿舍,陈静问她怎么买这么多书,她点头木讷的“啊”了一声。
这个事儿好像就这么翻过去了。
她照样每天正常上班,下了班写教案做教具,忙里偷闲写小说。有一天一个杂志社的编辑找过来,想和她聊聊网上连载的那本书。
周逸已经习惯这些编辑问完就走人的路数,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个故事特别慢热,你确定吗?”
对方说她很喜欢,想试试能否过审。
周逸当时也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想着那就试一试吧。于是她开始熬夜改稿,一个开头改了十几二十遍。
有时候宿舍太闷,她就拿去快餐店改。
那天在德克士写完已经是夜里九点半,幼儿园十点关大门周逸匆匆收拾好电脑便往回走。巷子的路灯已经失修已久,大半夜的四下无人猫叫一声都让人哆嗦。
周逸像是胆大惯了,慢悠悠的拎着包散步一样。
月光稀稀拉拉照下来,路面渗着阴冷的光。她隔着那光和那树,看见何东生靠在车上低头在抽烟,火星被他吸的很亮。
周逸堪堪停下脚步,他偏头看了过来。
好像几夜都没睡一样眼角透着疲惫,他总是这个样子。她看见他轻轻笑了笑,低声说我刚出差回来周逸。
她看着他,就是一句都不吭。
“那些书都喜欢吗。”他自顾自道,“不够我再买。”
她的眼睛很干净,干净的有点冷。
“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周逸。”他的语气听起来怪可怜,低低的,有些倦意和嘶哑低喃,“这么狠啊。”
不见她开口,何东生轻笑了一下。
他低头静静的吸了一口烟,神色看起来真的累极了。他的灰色衬衫从西装裤里掏了出来,领口随便散开几颗纽扣,一副慵懒的消沉。
周逸听见自己问他:“你送我书做什么?”
这是再见她第一次和他说话,声音有些生疏和干涩。何东生沉吟了一会儿,笑着偏头道你不是喜欢那套吗。
“我喜欢我自己会买。”
周逸觉得她说这话有些过分了,甚至对他冷漠的有点自私。她骨子里那点矫情不许她低头,低头就输了。
晚风将他的衬衫衣角吹了起来。
何东生默默地吸了口烟,轻声道现在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说着笑了一声,将烟扔在地上踩灭。
周逸咬着牙别开眼不看他。
“我以为这两年你应该会过的很好。”何东生声音很低,“没我这边的压力理想早该实现了。”
周逸慢慢揪紧衣服,鼻子该死的酸。
他就那样看着她,目光很深很沉。周逸慢慢松开揪着衣服的手,让自己的脸转向他,然后轻轻移开视线,抬脚向幼儿园门口走去。
听见他在身后问:“还在生我气吗周逸?”
后记:
周逸给何东生写的那本书出版时遭遇了很多波折,后来她和我说起倒挺心平气和,这让我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封退稿信。
“你写了一部值得认真看待的小说作品,问题是:这时候还有谁会出版‘认真的’小说作品?——悲哀的是,从以前到现在,这问题一直存在。”
我和她聊这个事,她同样感慨。
“何东生知道这本书为他而写是什么样子?”我更好奇这个。
周逸墨迹了一会儿,只是笑笑道可能更爱我了吧。言外之意我听得出来,这年头还有谁会为做个爱脸红。
“书名定了吗?”
“定了。”她说,“《海棠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