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床……”
“床?”王骁歧问奶奶,“您说的是不是床?”
奶奶闭了闭眼默认。
王骁歧又问,“哪里的床?”
她又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养,护,院……”
王骁歧跟许意浓对视一眼,双双陷入沉默。
翌日一早,他们一起去了养护院,在奶奶病床的床板下找到了两样东西,而一一看过后,王骁歧就一直独自站在医院的走廊,望着窗外萧条的枯枝残叶,像陷入了同样的沉寂,经久不语。
而许意浓也迟迟没有去打扰他。
那两样东西都是王骁歧亲自打开的。
第一样是奶奶亲笔的遗嘱,她交代,她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归王骁歧一人所有。
第二样是是奶奶留给他的一封信,信上她告诉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其实在很久之前,奶奶就知道自己儿子在转移资产给那个女人,包括他早期的很多房子铺子,理财,基金,信托都是用奶奶名义购置的,除了拿去抵债的那些,剩下的那些是他给自己留的后手,随着那个私生子的长大,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地想让奶奶把这些资产转移到那个女人和孩子的名下,但奶奶就是不肯签过户的材料,她苦口婆心地劝他收手。
“如果当初没有骁歧他妈和你老丈人的扶持,你哪来之后的成就啊盛天,人要懂得报恩,你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骁歧他妈的事,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我的罪孽就是一直容忍着你一次次地去伤害他们母子俩,助纣为虐,现在你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把属于骁歧的东西全部拿走,你太狠了啊,太狠了,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骁歧他姥爷、他妈妈的,是我们王家欠他们一家的,以后也理当属于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些资产你休想从我手上拿走!”
可王父固执己见,还是偏袒那个女人和私生子,一直逼奶奶签字,奶奶死活不签,他就把她扔进养护院耗着,打算耗到她咽了气,直接以法律上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拿回这些资产,奶奶觉得她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就是生了这么个畜生,所以提前立下遗嘱交代后事,否则她觉得对不起王骁歧妈妈,对不起王骁歧,会带着遗憾走……
信中还交代了一件事,儿媳死前公布王骁歧并不是王家的亲生儿子的真相,奶奶坦言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亲孙子是因为早产没能活下来,儿媳因此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精神受创,在那时就埋下了祸根。
而儿媳为了挽留丈夫,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一个弃婴,奶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后来无意发现了王骁歧的身上没有胎记,而亲孙子的身上是有的,但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多混账事,王家欠儿媳太多,她便装作不知情,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棺材里,从此她把王骁歧当作了亲孙子来疼,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是怕他承受不了,同时这么多年,她早已把王骁歧当作了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她生怕他知道了真相与王家彻底撇清关系一走了之,可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断送了他的前程和爱情,再后来就是陷入深深的自责,难以向他开口,只是她没想到,儿媳会在离开人世前把这个秘密揭开……
信的最后,奶奶写道。
“对不起孩子,我明知道你是被儿媳妇用来挽回我儿子的工具,却还是自私地隐瞒这个真相到现在,我也纵容自己儿子一直错下去,最终酿成了悲剧,你从小到大没能让你在这个家感受到一丝父母的爱,到最后还脱着你一起进苦海,你本该拥有一个美好光明的人生,却被我们这个家给拖累了,我也罪不可赦,现在我把这二十几年所欠你的都还给你,你不是王家的孩子,那些是是非非都与你无关,从此以后你去过你该过的人生,跟浓浓过好日子,往前走,不要再回头了。”
奶奶短暂的清醒后又进入了昏迷,王骁歧回来后便一言不发。
那晚他独自待在车里,
脚下和副驾驶座底都是被他喝空捏扁的易拉罐,指尖夹着烟,兀自掉了半截,疲惫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忽而他抬眸,望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他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对着镜子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可是没有任何回答。
他只能落寞地将易拉罐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意浓在地下车库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伏在方向盘上喝多了。
她打开车门,烟酒混合的味道就冲鼻而来,她担心地摇推他。
“骁歧,骁歧?”
王骁歧听到她的声音,人从方向盘上移开,他朝她伸手,许意浓便去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拉了过去。
他坐在驾驶座,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揽抱着她的腰肢,把头闷在她腹间。
他声音沙哑不堪,颓丧不已,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地唤她,“浓浓,老婆,老婆……”
许意浓看到他这样,眼眶也雾气氤氲,她知道他承受了太多,她用双臂紧紧抱着他,告诉他,“我在,我在。”
王骁歧在她怀中埋着首,那是他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脆弱,他倚靠着她,像是在这世间最后的支撑,他带着醉意朦胧后的低喃,却犹如乞求。
“浓浓,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
许意浓心疼得呼吸窒塞,泪水模糊,她抚着他的发丝,一遍遍承诺。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