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在旁听席上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言念。言念看着程澈,眼中闪着琉璃一般的光芒,嘴角微微有些弧度,偌大的法庭,座无虚席的旁听席,似乎全都消失了。
言念一如那个最初的白衣少年,在厚厚的帘幕后面,倾尽所有的温柔看着自己,岁月漫长,似乎都可一笔勾销。程澈心中听到言念说:“别怕!”
程澈在旁听席上没有见到明徵,明徵作为明致集团现任董事长为控方作证,证明公司新一任董事会监事会及公司管理层在自查过程中,发现原董事长程澈通过不法手段,将原属公司的一套市值为100万的房产,以明显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当时还在任的胡一鸣副市长。
明徵此时正坐在证人休息室等待传唤,他走到窗前,不过是早上九点,天却是灰色的,像是黄昏。“要下雪了。明徵自言自语。
一会儿,他将亲口指控程澈。他是爱她的,她在狱中他无一秒睡着,但他恨她,恨她到走都不肯说一句爱,恨她就算坐牢都不肯回来。就这样恨着爱着,明徵和程澈坐在了法庭的两端。
明徵早上在法院高高的台阶上见到了正在和律师交谈的言念。言念居高临下地看了明徵一眼,清冷疏离,虽看不出情绪,但明徵还是感觉到逼人的寒气。
明徵握紧拳头,压抑住满腔燃烧的火。他所有的恨和嫉妒,在这一刻,积聚到一个极点。你们两人还真是不离不弃,那就让我们一起去地狱吧,言念,你救不了程澈,就像我救不了自己一样。
全体起立,请审判员入庭。审判长宣布开庭的声音,提醒程澈能否自证清白的时刻到了,她握了握拳头,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别怕,程澈。
章律师在庭外做了很多的准备,程澈听的出来。他是非常专业也非常厉害的,方案明确,思路清晰,很强的法理逻辑,而且很有策略,他明白公诉人是检察院,不是一般的原告,检察院和法院是平行的司法机关,两者相互配合又相互制约,在法庭上检查院本来就具有优势。所以他并没有急于对检方提出的固若金汤的证据链和事实进行针锋相对的反驳和辩解,免得让检查官和法官反感,产生对立情绪。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辩论转化成了陈情,引导法官对案情有了新的认知,并慢慢掌握了节奏,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但是,该到主动出击的时候毫不手软,章律师直击要害,言简意赅地把攻击和防护的要点放在被告程澈是在正当权益得不到保证的前提下,也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给予胡一鸣财物,胡一鸣的行为实质是一种勒索,但程澈的行为实质是受他人胁迫的无奈之举。
另外,章律师强调了明致集团开发的“桃源居”房地产项目,当时无论是资质,工程技术,人员配备,质量保证体系都非常可靠,用地性质面积,拆迁和安置等都符合国家城市整体规划,在缴纳契税、组织招标、银行贷款、四证的取得等各个环节手续合法,资质健全,没有违规违法的行为。预售许可证在办理时,明致集团房地产公司已经交付全部土地使用权出让金,持有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和施工许可证,投入开发建设的资金达到总投资的百分之三十,明确了施工进度和竣工日期,并已经向政府房产管理部门和土地管理部门登记备案。如果按正常程序的话,预售证的办理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程澈的行为不具有行贿罪中“为了谋取不正当利益而行贿”的主观故意。章律师向法庭出示了各项合法手续,并提醒法官注意,预售证实际办理下来的时间和明致集团取得预售证时间长达两个月之久,再次证明胡一鸣是持证索贿。程澈很感激章律师,因为她知道在明徵和芝贝的暗中阻挠下,要取得这些公司内部的第一手资料,有多不容易。
章律师甚至找到了胡一鸣贪污受贿案中一部分不明收入涉及到的同样被索贿的人,这些人急于自保,当然愿意出庭指证,胡一鸣以同样的理由向自己索贿的始末。
章律师并未理会包括林副经理在内的证人陈述的何时何地程澈向胡一鸣直接或间接的行贿行为。而是直接攻击质疑他们的证人身份!
明徵在做证的时候始终没有看程澈,只是将证词机械地讲了出来,他知道如果,他看她一眼,他将说不出一个字。
章律师在质证环节,决定用他律师的直觉赌一把,他提出程澈当时在被迫行贿后,回家跟还是她先生的明徵提过不止一次,她讨厌这种行为但无可奈何。
章律师详细描述了当时程澈是在哪儿用什么神情什么语气说的这些话,而明徵又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回答的她。章律师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让明徵在脑海里重现当时的情景,从而让他想到程澈是如何在自己意志和公司利益之间做了牺牲自己原则和意志的艰难选择,让他想到他们之前也曾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他也曾心疼地听着程澈跟他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