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宁悦又旁敲侧击地从周老师那里打听了篮球赛的情况,见真的没人被记过后,才算是真的放心下来。进入冬天,学习更加紧迫,时间如同猛兽,在高三学子身后穷追不舍,然后不知不觉,新的一年就悄无声息地来了。元旦汇演就如同运动会一样,和高三生没有太多关系,学校只给他们留了一个节目位,是乐器合奏节目,把拉小提琴的、大提琴的,弹钢琴的,拉到一块整一个节目就算完,很简单,也不用花太多时间排练。有些老师连这个节目都懒得让学生参加,嫌浪费时间,学生自己主动性也不高,最后不得已只能规定每个班必须报一个人参与筛选。周老师想让宁悦去弹钢琴。宁悦满脑壳官司,“周老师,我好几年没碰过钢琴了。”她是学过钢琴,但升上高中后就再也没练过,早生疏了。“那不正好?”周老师说,“去了刚好被刷下来。”算盘打得真响,宁悦连连摆头,果断卖队友,“我不想去,你让陈予锦去,他会弹钢琴。”见宁悦态度强硬,打定主意不去,周老师也只好找上了陈予锦,他对这种事无所谓,老师让去他就去,反正他的成绩雷打不动,也不会被耽误。只不过从教师办公室回来后,他还是免不了找宁悦算账。“你跟周老师说我会弹钢琴的吧?”陈予锦团起课本敲宁悦的肩膀,全班就她知道他会弹。宁悦无辜地笑,“这种抛头露面出风头的好事,我第一个想到你。”陈予锦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神情,“我替我全家谢谢你。”“你家有钢琴吗?”陈予锦问。看宁悦那天在酒吧那个手势,她应该也会的。宁悦摇头,“我家你又不是没去过,你要练琴啊?”陈予锦点点头,听说初筛也有二十几个人,要是弹得七零八落,那也太丢脸了,虽然他对上不上无所谓,但也不能直接上去出丑。宁悦想了想,“我家没有,但我知道哪里有。”周日下午休息,宁悦带着陈予锦去练琴,他一看场合,转头就走。宁悦赶忙拉住他的衣袖,“你不练了?”陈予锦气笑了,他环顾四周,没好气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你要不看看这是哪儿啊?”这是个大型商超啊!宁悦说的那架钢琴就摆在大厅正中央,周围人来人往。宁悦憋着笑,“免费的,很多人都在这里弹过。”“这是免费不免费的问题?”陈予锦似笑非笑。宁悦故作惊讶,“陈予锦,你不会怯场了吧?”陈予锦直视着她的眼睛,跟他玩这套?他轻哼一声,“宁悦,激将法对我没用。”
不上当啊,宁悦有点遗憾,她叹了口气,又抬起头诚恳发问:“那什么有用?”她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直白得让人无法作答,她不绕弯子,也不来虚的,就大大方方地发问,直接把你的话堵死。陈予锦一时语塞,他别开眼,什么有用?真诚的套路最有用!现在只能庆幸今天出门戴了顶帽子,他压低帽檐,打定主意弹一曲就走。“去给我买瓶水。”陈予锦撂下一句就走向钢琴。宁悦笑开了,“行。”陈予锦抬起盖子,按了几个音,有点不准,但也没办法,不能指望放在商场的钢琴有多好的质量。他家里是有钢琴的,没来沅南之前他偶尔会弹,所以手不算太生,稍微练习一下,找找手感估计就差不多了。他打开手机找出一篇谱子,竖在钢琴上,然后静了静心,抬起手,旋律从他手下倾泻而出,如同流淌的银河。宁悦选了一瓶矿泉水,塞了五元纸币进去,机器哗啦啦吐出三个硬币,与此同时,音乐声也响起了。宁悦能听出声音有点问题,但并不觉得这影响什么,钢琴曲嘛,外行人听个热闹。可能陈予锦觉得她带他来这里是故意想捉弄一下他,但她真没这个想法,她就是觉得陈予锦并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下弹琴,而这里是她能想到的,最方便练习的地方。不用花钱,不用去借,坐下就能弹,多好。她拿着水回到大厅,已经有不少人散散地围绕在周边,驻足观看。陈予锦身材好,简单的运动裤冲锋衣也能穿出范儿,虽然帽子挡住了大半的脸,但挡不住他本身的气质,他往那儿一坐,就让人忍不住朝他投去目光。他弹的是那首非常经典的《梦中的婚礼》。冬天很冷,但音乐却带着丝丝暖意,宁悦站在离他最近的内圈,有种身处音乐厅的错觉,他认真专注,却又洒脱不羁,没有穹顶的束缚,少年的锋芒仿佛要冲上云霄。她不知不觉地笑了。一曲弹完,陈予锦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弹错了几个音,但反正也没人听出来,他在掌声中起身,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可余光却瞥见一个东西朝他飞来。圆的,有点硬,陈予锦摊开手,发现自己接住的是一枚硬币。他疑惑地看向宁悦。少女眉飞色舞,笑得灵动肆意,她冲他一挑眉,轻佻懒散道:“再来一曲。”陈予锦觉得她甚至想吹个口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拿一枚硬币就想点歌?想得真美。陈予锦微扬着头,手指转着硬币,像只高傲的孔雀一样,宁悦也带笑看着他,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等着。走?还是坐下?这是个问题。幼稚的少年少女总喜欢较些奇怪的劲。但也自有乐趣。半响后,陈予锦忍不住笑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傲气的孔雀也像个绅士一样装模作样地取下帽子,目视着她弯腰鞠躬,然后顺从地坐回去。行吧,再来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