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话,“哦,那真不巧,本来想一起吃饭的时候,告诉你我这边的好消息。”他转脸背光,看不清表情。“什么好消息,可以在电话里说。”他微微摇了摇头,坚持:“我先留着吧,等咱们见面说。”“也行……”她说完,也停顿了一会儿,有件事想求证,不好直说,但还是要说,“鸣跃,我最近推掉了所有小公司的业务,现在腾出时间来,专注完成和石方的合作,奋力一搏。还是想说,特别感谢你帮忙牵线,不然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连接触他们的机会都没有。”“又说这些客气话,本来就答应你,一定帮你接洽到石方的,目标明确,世上无难事,无非多找几个人罢了。”他极顺畅地接口道:“当时我们不是分析过徐啸吟这条路走不通,只好绕过这个人,那所以我找了几个泉州生意圈里朋友,请他们约了石董出来打球,我亲自和石董介绍的,没想到他这人这么讲义气,立马就交代下去了。”他说的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哦,还是你最厉害,商务能力比我强多了!”她眼中黯淡下来,垂眸,故意说着场面话,搁在桌面上的一只手,搭在鼠标上,来回挪动着。“哪里,我也很一般,不过我是男的,在这帮男人圈子里,比你好活动。”“那等我忙完这一阵吧,我来找地方,咱们叫上大家一起聚一聚。”她这么说,想结束通话的意思。他还有话要问,“除了工作,你别的还顺利么?如果心情不好,我们也可以聊聊天。”他不能再等了,一定要说,哪怕说一点也好。周格这时候,有多不想听到他这些话,就像被同伙现场拆台般心生反感。“我挺好的,工作只要顺利,就是最大的顺利,其他都是小事。”“小格,婚姻大事,是大事,如果实在不好了,当断则断,人要朝前看。”他真诚的语调,索性挑明了说。他果然说的是这层意思!周格拿着手机,站起身来,长长顺了口气。他在电话听筒里,听不到她的回应,但紧紧贴着耳朵。“鸣跃,我大学的时候有个好朋友,是我的室友,她上了没多久,就一直跟我说,她不喜欢这个专业,想换别的专业,让我支持她。”周格靠在桌沿上,讲起一些别的事。“她换了么?”他问。“我支持她换,她九十七追人周格听电话里没了声音,她想,他得需要时间,想清楚。他没需要多少时间,不多久,传来他低沉的男中音,“行,等你有空了再聚。”“好,改天见。”她说,情义不成,买卖在。他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周格看了看手机屏幕,想,也许买卖也不一定在了。她转身坐下时,心里晃过一层遗憾,失去了个并肩作战的朋友。周格提醒自己,用不着瞻前顾后。她迅速回到自己的方案里。鸣跃在路边又多停留了一会儿,他需要一点时间。他按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夜幕里灰濛濛的一团模糊人影,内中缀着一簇橘黄的光点。等这一支烟抽完,他启动车子,调头,开走了。鸣跃径直开回公司,他把副驾上的纸袋对折了一把,捏在手里一并带上楼。他办公室的橱柜有一瓶供应商送来的红酒,正是拿回去喝了解千愁的好时候。总经理室门票一段走廊,新铺了地毯,踩上去,静阒无声。总经理室的房门半掩着,奇怪,他是习惯人走关门的,怎么会开着?手掌宽的门缝里,映出一段柔婉的背影,她像只邻居家来串门的猫,走过他的办公桌,欠身朝他桌面上的东西,一一看过去,充满兴趣又小心翼翼,伸手触了触他喝水的马克杯,带歪了把手,又马上归正;她浏览名胜古迹似的,顺着动线,走到窗边的长桌来,扫了一眼上面的纸砚,没动手,扭身,视线落在窗帘旁挂着的,他常穿的一件深灰色外套上。她凑过去,拉过一只衣袖闻了闻,进而整张脸埋进他衣服里。他视线中,留下一幅没开灯的黑白剪影,她转身投进他外套里的后背,和他心里最想要的那个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