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佛穿着一件宽松的外套,或者不如说是一大片披在肩上褪了色的破布。他在河水的迷雾中前进,坐在一艘旧船的船沿,他只看见玛德。
芬妮眼见安迪的阴魂而没有尖叫出来,是因为她大开着的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她那生者看到死者时的恐怖尖叫,挛缩在咽喉里。她像受到强烈打击般昏头转向地向后跟跄了几步,才转过身慌张失措地逃跑了。
她穿过山杨木林,跑上桦树丛,一直跑到森林里布满长春藤的地方。她不敢回头看看阴魂是否追了过来,然而古怪的铁链摇晃声彷佛不时响起
有一刻她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树干上喘气。她整个身体喘吁吁,可悲的心灵却早已溃败窜逃。
她又开始跑,像被猎狗追捕得走投无路的野兽般狂乱。身后、两旁、四面八方都是阴魂脚上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当她跑到城堡花圜墙角时,再度被一阵恐惧袭击,她看到一备奇怪的身影,对着月光比手划脚地穿过前面的路。
然而,正是这涸身影使她从疯狂边缘回过神来。她认出摇晃着拐杖的普斯贝。她叫喊他,很高兴看到一个活人,一个还未去过地府的活人!
可是普斯贝彷佛不认识她,瞄她一眼后,继续摇晃着拐杖跟跟跄跄地走远了。他那丑陋兔唇的嘴,还不时发出唯一能吐出的阴况声音:「院!喧!院!」
她曾经在这个悲惨可怜的白痴发生意外时请人照料他,而他却像怕人伤害他似的,等不到第二天就逃之夭夭
终于,她不再听到恐怖的铁链声,而且几乎回到家了。她从小门走进花圜,踏进城楼回到卧房,并且立刻点亮房里所有的灯。
于是,她又开始推理,记起自己所有的动作和看见的一切她告诉自己,其实只是被一涸阴影吓到了
31疯子与瘘子
事实上,她真是被一僭阴影吓坏的吗?
隔天清晨,芬妮扪心自问。她觉得,像自己这么理智,从来不受玛德或丈夫任何不健全心理影响,从来不相信鬼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怎么会有幻象呢?
她愈来愈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她记得自己胝逵河岸时,脑海里虽然充满犯罪欲望,但神智非常清楚。她怎么会剎那间就变得如此迷茫呢?
难道安迪没有死?
既然她明确地认出他,所面对的应是安迪本人,而不是他的阴魂。如此一切才不会那么荒诞。
如果安迪没有死,很多事情就明了了,尤其是玛德对谋杀事件所得到的明确资料
如果安迪没有死,很多事情仍是个谜。他人在哪里?怎么过日子?为什么不回来赶走弟弟一家人?为什么仍和孩子保持距离?他夜晚出现想表示什么?
整备事件一方面真相大白,一方面却令人更加迷惑。
然而,根据杰克告诉她的事情经过,他怎么可能不死呢?杰克把安迪的尸体锁入行李箱,而行李箱已被埋在艾鹭的地窖。结果呢?
结果她现在只想着行李箱。以她重实际的备性,决定亲自察看尸体是否真的在箱子里。
杰克隔天一大早要离开城堡,她则会在晚上带小杰到巴黎和他会合。既然如此,她更应该査清楚他们留下来的是阴魂,还是一个在背后准备可怕报复行动的受害者。
整备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芬妮不査清楚绝不离开城堡。
隔天早上九点钟,杰克在贴身仆人的扶持下动身前往艾鹭。他想在微寒的晨曦中散步。他已几乎恢复了结实的身体,很高兴能到久未前往的工厂去绕一圈。
他亲吻芬妮,并叮嘱她晚上尽快到他用假名订下以避免记者注意的铁明尼旅馆会合。他同时表示将在艾鹭停留两备小时,以便做行前的最后安排,十一点钟时就坐车到巴黎午餐。
芬妮整个早上都忙着吩咐仆人整理行李,安排她离家期间的事务,并接待一位取代艾莉耶小姐教导婕曼和法朗索的老小姐。这位吉非汐来的老小姐一边强调自己身心健全,既不相信
鬼怪也从未通过灵,一边却左顾右盼,彷佛深恐地板下或墙壁中会有魔鬼窜出。
门房跟班、凯婷、费庑和厨房助手,当晚就要离职,他们表示前晚曾看见鬼魂溜进花圜从城楼的小门进人城堡。厨房女主仆和莉迪雅听到这种无稽之谈则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她们有仆役该有的坚强意志。
中午芬妮独自用餐,一边浏览多篇报导「由地府归来的人」的巴黎报纸。
《快讯》的记者达布谨守诺言,写了一篇访问佳作,澄清‐切谣言,并用最美的字眼来描写玫圜女主人。他说芬妮既美丽又聪明,不喜欢恶作剧,而且驱散鬼魂并辞逯艾莉耶小姐
午餐后芬妮进人杰克的办公室,花掉大部分的时间整理文件,并在抽屉里翻找车库的大钥匙。
杰克把钥匙带走了,同时也带走了艾鹭地窖的钥匙。不过芬妮已决定敲掉地窖的门锁,之后再装上已准备好的挂锁。至于车库,她则决定请艾鹭的门房费男找出另一把钥匙来。
快到下午四点钟时,她吩咐准备好一辆轻便的马车。她从花圜绕道以避开可能守在大门外的记者和闲杂人士,亲自驶往艾
鹭。
她披着一件大外套,戴着一顶有面纱的帽子。外套下是一件防麈外衣,以方便在地窖里工作。她记得地窖里有一把刨子和铲子,想必是曾经派上用场的。